曹丽环倏地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咯咯作响,用尽力气一扬手,将思巧手中的碗拨到地上,“咔嚓”摔个粉碎,怒道:“你,你,你……怎不早跟我说!”
思巧仍笑模笑样道:“我这不是怕太太生气么,可如今卉儿姐姐有了孕,这等喜事自然要告诉太太知晓的。”
曹丽环顾不得思巧阴阳怪气,强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头晕眼花,缓了半晌,方道:“你去把卉儿那小贱人叫过来见我!”见思巧站着没动,又怒道:“还不快去!”
思巧冷笑一声去了。
曹丽环将头靠在床柱上歇了好一回,直喘粗气。不多时卉儿便来了,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药味儿,伴着污浊酸臭的气息,卉儿忙掩了口鼻,张嘴欲呕,思巧连忙上前扶着卉儿,满脸堆着殷勤的笑,道:“哎哟喂,卉儿姐姐,如今您可是个金贵的人儿,是不是不舒坦了?快坐下,快坐下,我去给您倒杯热茶压一压。”
卉儿手里攥着帕子在鼻前挥了挥道:“不用了不用了,去我房里拿那瓶儿今年的新茶沏上一杯来罢。还有一碟儿果馅椒盐金饼,也一并拿来。”
思巧笑道:“得了,这就去。”掀帘子去了。
卉儿远远的靠着门坐了,抬头一瞧,只见曹丽环正歪在床头恶狠狠的瞪着她,双目赤红,脸色蜡黄,腮都凹了下去,愈发显出高高的锁骨,头发蓬乱,如同女鬼一般。卉儿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翘起二郎腿儿道:“太太叫我来有何事?”
曹丽环上下打量卉儿,只见她一张银盆脸愈发丰腴,本就滚圆的身子愈发的胖了,乌鸦鸦的头发上戴着黄霜霜的钗环,银丝八宝髻,珠翠花钿,玛瑙金簪,耳上垂着紫销金耳坠子,胸前垂着一块美玉,手腕子上各带两只镯子,穿着丁香色五彩纳纱的褙子,露着月白的云袖,底下是翠兰遍地金的裙儿,脸上匀着宫粉胭脂,将微黄的肤色都衬得鲜亮雪白,竟是体面人家奶奶的模样了!
曹丽环咬牙道:“卉儿,我自问带你如同亲姐妹一般,无论吃喝穿戴,必然想到你一份儿,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贱人,竟去偷主人汉子,如此待我!”
卉儿冷哼道:“你待我如亲姐妹?甭拿这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儿来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先前我傻,觉着你待我亲厚,可细想起来,你每回给我的东西,全都是你不要不爱的,才给我做人情儿,你何曾捡过心爱的东西给我?我偶尔得了个好玩意儿,你还得千方百计的哄了去,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
曹丽环怒道:“或许我有地方亏待与你,你却勾引男主人,将主子丢在一旁不管死活,你还有没有良心!”
卉儿站了起来,往前走几步,指着曹丽环鼻尖,扬声道:“我没有良心?曹丽环,你摸摸你自个儿有没有良心!我好歹伺候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已经快二十岁了,家里好容易给我相中一门亲,虽不是上好人家,也是有些产业的农户,来找你求恩典,你偏左挡右推,悄悄背着我们到男方家里回绝了亲事,把我灌醉了献给韩耀祖那老东西糟践!只为了拢住那老东西的心好往家里捞实惠。曹丽环,我恨你恨到骨子里,日日夜夜想嚼了你的肉解恨!”
曹丽环一惊,强辩道:“我自然是为了你好,当初韩耀祖还同我说,想纳你做妾,韩耀祖乃堂堂的知县老爷,做他的妾不比当农**强百倍……”
卉儿尖叫道:“放屁!他家那母夜叉岂是好相与的,韩耀祖千好万好,你为何不去给她作妾?他一个糟老头子,我见了他只有恶心!”卉儿尖叫两声,往后挪了挪,胸口快速起伏,与曹丽环二人就这般虎视眈眈的对望着。
此时思巧端了茶和糕饼果子进来,又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卉儿揉了揉胸脯,定了定神,往后退两步又坐了下来,将茗碗端起来喝了一口。复又往曹丽环看过来,脸上挂上了笑,道:“曹丽环,你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纵然任羽没本事穷窝囊,可有一条好处,就是忠厚顾家,而且心里头长情。纵然你给他戴了顶高高的绿帽子,还变成这番鬼模样,他还对你记挂着,琢磨四处请大夫给你治病。可现如今,你那老公已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