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不跟你们玩了!
赵兴从地上站起来,掰着指头说:“第一要修路,道路是国家锁链,道路修在哪,哪片地方就会融入这个国家,永远不会离心。这两年我们被西夏人逼得喘不过气来,如今能够抽出手来,第一要务是修路。将通往最前沿的堡垒全部修上宽敞的石板大道,这样,我们的步兵、我们的补给可以随时增援上去。西夏人再想攻打也就难了。
第二要种树,这场战争拼到最后拼的就是苹果树的数量。养活一个人需要二十年,训练一个士兵至少需要三年,制作三百支箭,一个小作坊、一台车床只需要一天,只要我们广栽苹果树,哪怕我们用六百支箭射四一个西夏人,也是用两天时间换他二十年的成长期,这买卖太值了。
第三:悬赏不能停、宗族扩张不能停。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的经济、在于我们的文化,这场战争最终要取决于我们的文化与经济,要让我们的长项加入战争,要从心理上压倒西夏人,让他屈服于我们的文明,所以,凡是张扬我们的文化的事情,一定要大张旗鼓,要有官府大力支持——要一手拿刀,一手拿书本……”
赵兴说到一半又突然摇摇头,嘎然而止,因为他说的都属于安抚使的职权,章楶这个经略使插不上手。
停顿了一下,赵兴突然想开了,他一摆手:“蔡元长离开扬州的时候,说是一个钱也不留给后人,我笑他待人太狠,如今我也学学他,而且要比他更狠。万俟兄,我们把该布置下去的统统布置下去,该花的钱提前发给百姓,最好把明年的活全安排了,让吕惠卿贪无可贪。”
万俟咏只犹豫了片刻,马上爽快的答应:“下官这就去安排!”
按规矩,赵兴这位主官去任后,万俟咏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辅佐新官,因为他现在已是朝廷任命的正式官员,然而他这一答应,意味着此后他铁心打算与赵兴福祸与共。
万俟咏还犹豫了一会儿,帅范压根不用思索,他马上表态:“要说发府库的钱,最大的开销还是购置青唐甲。几次大战已经证实了,锁子甲能够防御切割伤,但对重击与剑刺却效果不好。如今各处冲压机坊已经建好了,一处小作坊一日可以生产三十副青唐甲。这铠甲外售已经跌到了一百贯,不如我们免了各作坊的债务,用这些债务抵偿,以半价购买足数的青唐甲装备各军。”
赵兴一击掌:“对,我不能让环庆路百姓留下一屁股债务迎接新官,这主意好,要用各种理由免去各作坊的债务——我们可以在农具作坊订购马拉犁、马拉农具,如此一来,战马的价格还能居高不下,至于兵器军械作坊……立即召集各县以及环庆二十八寨。”
章楶稍稍犹豫了一下,马上决定加入赵兴的同盟战线,他插嘴说:“定边军编制七千人,我打算开春把它补齐,现在缺四千副甲,离人算上我一份。”
赵兴慷慨,花的又不是他的钱,他眼睛也不眨的回答:“都算上,只要提出申请都算上。花的又不是我的钱,谁要给谁!”
赵兴所发明的“青唐甲”其实就是后来的西班牙步兵胸甲,因为实践证明了,步兵甲正面受到打击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七十,侧面的防护是不值得提倡的,因为那种防护大多数是在逃跑中才需要的。而步兵甲的两臂最好不需要甲片,因为那会影响士兵挥胳膊战斗。与此同时,步兵甲的裙摆也尽量要短小,因为那会妨碍步兵的机动能力。
《武经总要》记载的宋人步人甲总重量三十九公斤,光两臂就有八公斤,还有一个硕大的裙摆。而西夏人利用缴获的步人甲,砍去长大的裙摆组建铁鹞子,无意中倒让步人甲减少一个弊端,发挥了了它的强大保护力,还增加了机动性……
以上这些关于步兵甲的争论赵兴不清楚,但他认为能够千古流传保存到现代的东西,一定经过千锤百炼,且被证明是符合科学的。所以,本着节约成本的原则,他采用了最节省设计,制作了一个他曾见过的简易板式胸甲模型,让冲压机一次冲压成形,没想到这种板甲经过实战检验,效果最好。
板甲的兴起迅速淘汰了链子甲,如今这种又昂贵又沉重的链子甲大多数供应附近州县,环庆百姓制作这种甲的时候揉进了宋人那种唯美风格,许多金丝甲镶嵌有各种图案,仿佛编织“云锦”一样发展出各种流派,而简单粗陋的板甲却是士兵的最爱。
赵兴这一慷慨,章楶连忙笑着告辞,他要赶紧回去统计铠甲数目,以便掏空赵兴的储存,一边走他一边念叨:“环庆士兵有福了,新式青唐甲,要威风有威风,要防护有防护……”
曲终人散,赵兴独自在花园踱着步,神情悲哀地嘟囔:“这如花美景,这繁盛人间,这辉煌大宋,他们怎么忍心……”
没有人听到赵兴的哀叹,花园里空旷无人。
数日后,他们的都头、提辖兴高采烈的凭着州府的条子从附近作坊领取了足够的板甲,到了年底,大街上板甲与锁子甲成为一种流行服装,每个人都穿上各种各样的盔甲满大街炫耀,搞的人以为整个环庆成了一座军事要塞。
环庆百姓也有福了,赵兴的大肆采购让他们债务全消,有的人甚至成了官府的债主,手里拿着一大把由赵兴与章楶联合签署的欠条,就等着政府兑现。这一年朝廷发下来的财政补贴与封桩钱,还是枢密院、户部的纸上数目时,这笔钱已经让赵兴花的干净。
除了大批量购置军械外,赵兴还购置了大量新式农具免费发放给环庆百姓。就连作为奢侈品的玻璃坊也在这场年终盛宴中没有孤独向隅,赵兴拨下一笔款项给各县各州,容许他们采购玻璃重新装修县衙,许多县衙拆掉了厚重的大墙,在墙上掏了个大洞,装上厚厚的双层玻璃,让官衙大堂显得明亮而威严。这让接到命令进入环庆的吕惠卿一路走来,不禁为环庆的富足而啧啧惊叹。
“环庆何其富也,我听说与西夏人连年交火,环庆百姓困苦不堪,连饭食都需要朝廷周济,怎么一路走来,不仅见到所有的官衙都镶嵌着落地大玻璃窗,连环庆百姓都身穿着青唐甲锁子甲……我不是听说陕西一路,唯上户才能配的起弩弓吗,怎么街头上连小孩玩耍都拿的精巧的弩弓。”
护送吕惠卿的是鄜延路斥候头目吴庆与环庆路准备马琮,吴庆官职卑微插不上话,马琮知道内幕,从心里看不上吕惠卿来摘桃子的行为,他敷衍了事回答说:“此幸赖赵安抚之功,赵安抚来环庆两年,环庆百姓勇于争斗,作战奋勇向前,以怯懦为耻……”
马琮说到这,看着吕惠卿,眼睛里全是笑意:“不过,赵安抚也说了,打仗就是烧钱,眼前这一切全是钱堆出来的,听说赵安抚已经把今年的钱花光了,就为了让环庆百姓做好准备迎接夏人秋天的‘打草谷’。”
吕惠卿觉得嘴里发苦,他连咽几口吐沫,勉强说:“赵离人在密州任上曾与我有一念之缘,我在密州还多亏了赵安抚的照顾……我俩原来相谈甚欢,这次重建,还要好好挽留赵离人几天。”
吕惠卿是个有缝就钻的苍蝇,听到马琮话里对赵兴这位离任官员依旧充满崇敬,他赶紧表示跟赵兴关系很熟,以此来扯大旗当虎皮。停了片刻,吕惠卿盯着马琮胸前的铠甲,继续套近乎:“马准备,我看别人的铠甲面上光洁如新,怎么你穿一身打了如此多补丁的铠甲,本官到了环庆,一定说一说离人小弟,怎么如此亏待将士!”
吕惠卿这话说到一半已经知道不妥,因为环庆路士兵听了这话,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吴庆听到这话,不引人注意的提了提马缰,落后几步,深恐与吕惠卿站在一起丢人现眼。但马琮不能走,他摸着身上的那些铠甲补丁,挺了挺胸膛说:“大人,这上面每个补丁都是经过认证的,是经略大人与安抚大人共同认可的。
安抚大人说:勇士最佳的褒扬就是铠甲上的补丁,这叫勋章。说明在下在沙场上永远面对着敌人,力战不休,铠甲残破,幸而生存。吕大人,你不知道,在下铠甲上补的这些洞各个有来历,这是没烟峡勋章,是表彰我参加没烟峡战斗,取得大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