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都指挥,民间俗称“太尉”,这也是高俅“高太尉”称呼的来历。
高俅躬身谢了皇恩,顺势补充说:“陛下,只是现在三司衙门还没尽到手,臣暂时离不开。”
在原本的历史上,高俅只是一个秘书型地官员,宋徽宗赵佶虽然信任他,但并没有以为高俅有什么治国之术,所以就把他放在自己左右,担任一个皇宫守卫的活儿。
大宋朝的皇权并不像明代、满清时代那么变态,那些朝代,皇帝想用谁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宋代的高俅不是科举出生,皇帝想重用他,最好地办法是让他去镀一层金。原本的历史上,皇帝是把高俅派到环庆,让范纯粹帮高俅弄了点战功,才有资格担任殿前司都指挥。
但现在,历史稍稍有改变,通过高俅,小皇帝获得了赵兴的鼎力支持,这使得高俅的重要性凸现出来,皇帝感觉有点离不开他了,故而,高俅地话立即得到皇帝的赞同。
“卿可稍待,待朕问问赵叔叔……赵卿正在做什么,有人说他跟辽人打起来了,朕很忧心”,小皇帝赵佶位子坐稳了,想起了国家大事,正好童贯布置好了一切,从外面走来。小皇帝急问:“赵卿在顺保寨如何?”
童贯躬身回答:“赵大人跟辽人打起来了,他让我转告官家,此一战,当为官家谋‘一世安定’。”
赵佶摇摇头:“赵卿之能,我早已知道,可是我朝与辽国一旦开战,战火蔓延起来。不知道何日终止。童爱卿走后,御史多有弹劾赵离人跋扈,朕想知道的是:前线战事如何?赵卿手下有多少士兵?”
童贯躬身回答:“赵大人说了,辽国才经历过灾荒,南院去年还遭受了一次大叛乱。而宋辽承平已久,在此期间,我大宋国力逐渐上升,辽国却逐渐虚弱。现在,是时候让辽国人知道这个差别了。
赵大人让我转告官家,说:盟约的缔结是在当时双方的力量对比下,达成的彼此都可以接受的条件。如今事过境迁,当双方力量对比发生重大变化时,有必要重新修正盟约。他这次去,就是想让辽人知道:情况变了,迫切需要遵守盟约的是辽国。而不是我朝。
赵大人还说,官家不用担心战争规模扩大化,辽国人新死了南院大王;此刻又时值冬天,而辽国地任命官吏都是在春天,新官从草原王庭赶到南院。恐怕他已经达到目的——这个冬天辽国南院没有主持者,所以他们没有力量扩大战事。
此外,纵观辽国国力,他们也打不起大规模战争了。因为女真人已经在北方发动了叛乱。辽人不敢打一场两线战争,即使辽人头吃肿了,想来一场两线作战,以辽国穷困的国力,南线的战事规模一定不大,因为他们花不起这份钱。
反观我大宋,我朝如今制压南海,夺占大理后。使我朝的银、铜产量增加了一倍以上,占婆、大理千年积蓄,让朝廷十年财政无忧,府库充足——赵大人说,若是这场战争在明年春天结束,光他广南一地的火药库存,已经足够支撑千人规模的战斗。
赵大人说,我大宋已经进入了火药时代。而辽人还在用刀枪战斗。我们是时候让辽人知道这点,知道我大宋已经有能力抵御他们‘打草谷’。同时,我们也需要在战斗中,摸索出一套火枪战法,以便应付将来的战斗。此乃赵大人试探辽人地目地!”
“将来的战斗”——这几个字童贯说地格外意味深长。
收复幽燕是大宋几代人的梦想,因为有了幽燕,大宋的国防线就可以推进到燕山山区凭险据守,否则的话,胡马一旦渡过黄河,他们面对的就是最适合骑兵冲击地一马平川,而为了防备胡人,大宋不得不维持庞大的军队,处处设防,结果使得财政处处吃紧,稍有灾荒就感苦恼。
小皇帝本来有点担心,也有点责备。他担心赵兴在前线失利,责备赵兴在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惹出这样的大事,听到童贯这番转述,他心情平静下来,转脸瞧向高俅:“高爱卿,人都说赵卿是我朝‘第一妖人’,果不其然!
朕当初只是告诉他皇帝哥哥病了,这种家常聊天信函我以前也送过,皇帝哥哥也不是第一次生病。怎么这次我一说,他立刻就算出先皇辞世,且来的那么快,准备地那么齐全。
高卿以前与赵卿共事过,听说赵卿在广南推行智慧之学——是叫‘推理术’,推导术,是吧?卿以为,赵卿是如何推测到眼下这番情形?”
高俅拱手,拒绝回答。童贯仗着自己年纪大,赶紧劝解小皇帝:“官家,这话不能说。想当初官家入宫的时候,身边带着两名赵离人送的女护卫;官家一登基,赵离人两路大军出现在京师左右,人都疑心是官家预先招来的赵离人,以为官家贪婪皇位,早有准备。官家如今又这么问,似乎……有嘴也说不清了。”
赵佶闷闷地说:“我当然知道——赵卿两路大军突然出现在南北运河两处,却又止步于运河口,这种情况,我怎么说的清白,所以我才让童伴当去赵卿那里,要来五百火枪手以防变故。如今这情形……”
高俅插嘴:“既然说不清,索性就认下这件事。唯有如此,官家才能安枕无忧……只是,臣也在琢磨,赵离人是怎么推测出先皇辞世的,官家,赵离人除了与官家交往密切,简王那里,其余的王爷那里,是否也与他私下里传递消息?”
小皇帝懊恼的挠着头。回答:“赵离人只来过京城两次,一次是科举殿试,另一次是从环庆归来。那次他受王姑父(小王驸马王诜)所托,前来拜访本王,当时朕还没有王位,衣食并不宽裕,赵卿受姑父所托赠我一笔钱物,还与本王交流过书画之技。只是当时得罪了章惇被贬广南。朕还没有王位,只是一名宗室子,无人关注我与他的交往。
后来本王封地恰在广东,更与赵卿密切起来——这些,你们不清楚,是因为宗室子交结外臣,怎样都是忌讳,赵离人素来做事谨慎。与朕交往都借着小王姑父那层关系,此后,他送来的礼物也是请本王转托诸王,到不曾听说诸王与他有书信来往——嗯嗯,如此算来。赵离人这次入京,只能为本王而来。”
高俅点点头,趁机煽火:“如此说来,赵兄是真关心官家的安危——广南天路遥遥。我不知道赵离人怎么推测出先皇辞世,但陛下登基地消息,在他登陆前,该没传到他耳中,因为估摸行程,陛下入宫时,他应在海上漂泊。”
小皇帝又问:“当时宫中召唤,高卿怎么突然想起派火枪女护卫送朕入宫?”
高俅勉强一笑。不好意思的说:“离人贤弟上次入京的时候,曾嘱托我,说是他有几个退役家丁待在马梦得宅子,我知赵离人擅于训练家丁,他的家丁论打斗,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今年开春时,赵离人曾经送来信件,说万一京城有变故。可以向马梦得讨要这些人手保护自己。奇了——此后赵离人每月的信中。都重复这句话,让臣很警醒。
当初。圣人深夜召官家入宫——这种事以前没有过,臣担心有不测,便临时向马梦得借了两个扈从,现在想来,估计年初时,赵离人已经有预感。
我素知赵离人是个注重然诺的人,他为了照顾坡公,宁愿在广南那个瘴疠之地一待两个任期。现在想来,估计赵离人是预测到先皇的情况,担心宫中出现什么变故,特意赶来京城,以便照应……”
赵佶是个聪明人,高俅这话骗不了他,他摇摇头:“赵离人带着朱雀军全军赶来,我固然知道他不是单单为我,哪有一路狂奔而至,却提前准备好与辽人开战的军械——我瞧着,赵卿是心中另有打算……”
高俅跟赵兴是朋友,两个人相处不错,赵兴在小皇帝心中地分量越重,高俅越能获得重用,现在小皇帝心中有怀疑,高俅眼珠一转,继续说:“赵离人做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我记得他去环庆时,才上任便有大批草种、树种运至环州、庆州。以我跟他交往地经验看,此人是一个不做规划不行动的人,所以他驻兵黄河,貌似准备充分地与辽人交手,甚有可能是:早有筹划,临时起意。”
这个说法赵佶也能接受,毕竟赵兴以前做的行动太令人瞠目结舌了。扬州、杭州、环庆,再加上早先的密州,现在的广州……赵兴每到一地,工作计划一套一套的,别地地方官摸清当地情况需要一年、做好工作计划需要一年,第三年任期也到了,该拍屁股走人了。但赵兴一到当地,便马上快马加鞭的推行他的计划,且每一项措施推行之后,立刻能见到效果。
这种过往政绩,令人不得不怀疑此人是“非人类”,每走一步一个鬼心眼,每干一件事都提前准备好数条谋略。
小皇帝赵佶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几名宫女簇拥着向太后走进殿中,见到整个殿堂只有小皇帝与几位亲信,向太后点点头,在小皇帝的问安下缓缓就座,沉默许久,若有所思的说:“哀家立端王为帝,不是谋划很久地行动,只是先皇辞世后,哀家衡量来衡量去,以端王继位最合适——若不是如此,老身也有点怀疑,难道端王你早知自己将继位为帝?”
端王唯唯诺诺,不敢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