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递过去一个眼色,目光鄙夷:“什么重臣,汉重臣不如辽人地一条狗。何鲁扫古一个侄子敢冲他开枪,事后韩资让居然忍气吞声——这样的狗养不熟,谁给他馒头他就冲谁摇尾巴,死了最好。”
帅范再度递了个眼色:“好歹他手下还有数万兵马……”
赵兴又一个眼色递过去:“没听说辽人已经抽空了他地兵马吗?况且,这家伙手头有兵马,正是咱们不能救他地原因,你难道没发现,这家伙打的越来越有章法。若再给他一段时间学习,他就能想出对付火枪兵的手段,这样的人不能让他活着。”
帅范又递过来一个眼色:“无论怎么说,咱这次是没有通过陛下,私自动兵与辽国交战,虽然我们打胜了,又恰值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朝廷的人都忙着交接。或不追究我们私自带兵入京的原因,可是。现在把事情尽快平息下来才是最佳选择,让韩资让活着,比让他死更有用。”
赵兴叹了口气:“韩资让活着,对我个人有益,但对于国家……”
“大乱当头,国家的事情且放一放,先顾你我自身吧。”
赵兴眼珠转了转,轻轻点点头。
这个点头动作被韩资让的亲兵见到了,他大喜过望,赶紧爬起来向外走,帅范一横身拦住了他,玩笑着调侃:“足下,满大宋都知道我家赵大人是‘没有好处不干活’,昔日我大宋官家让赵大人干活,尚且软语求告,你家韩大人想治伤——一条生命啊,总不能不付一点代价吧?”
那亲兵茫然地瞪大眼睛,帅范接着开价:“拿三百匹马来……,还有,你们的士兵我家大人很欣赏,送三百个家奴过来,三百个人,三百匹马,救你家大人一命,这价格公道吧?”
那亲兵用力点头:“没问题,两位大人,这三百匹马,三百个人,咱家还出得起,我就送人过来。”
帅范摆手:“岂用你送人,怎么也得我去挑,就从你开始,你这厮又伶俐又忠心,我喜欢……”
帅范跟着那亲兵窜出大门,赵兴带着人返回军营。才入营地,蒋之奇满脸不悦地插话:“赵大人,用广南东路的名义跟辽国南京道商议椎场事,置朝廷于何地?”
赵兴哈哈笑着:“朝廷现在需要的是撬开辽国这个厚重的帷幕,看一看帷幕后面是什么。而让辽国跟我们签订平等协议,这辽国做不到——他们有百年胜利地历史,有大国的骄傲,便是道宗皇帝自己来,他也不会背下骂名,与我们签订一份屈辱的协议。
在辽国看来,平等协议就是屈辱协议。辽人进入中原后,对繁文琐礼看的格外重,辽国一向将我大宋视为弱小,与大宋签订平等协议,是件非常丢面子地事情,辽国皇帝如果这么做了,他会觉得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大臣、对不起自己的部族……为了挽回这份面子,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没错,这一仗我们是小有胜利,但这一仗也扫了辽人的面子,而辽人是个全民动员很快的民族,一旦辽国中枢下了命令,我们会陷入兵山将海。如此,战争就会无限扩大化——我大宋准备好打一场倾国之战吗?我只看到朝臣们想要议和,哼哼,若不是蒋大人自顺保寨渡河,或许,等朝廷议和完毕我都不知。
今日这场遭遇仗,是一场麻杆打狼两头害怕的战争,我以数千精兵与辽国人缠斗。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实力,现在我大宋维持住了面子,已经让辽人知道大宋有实力抗衡辽国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寻找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让我广南东路与辽国南京道签订‘地方协议’,辽国人不失面子,我大宋却得到了实际的好处,值啊。
蒋大人,你静下心来好好品味一下:我们大宋用广南一路对抗辽国南京道。辽国人知道自己吃了大亏,然而,辽国国内局势不稳,北方处处用兵,他顾不上弱小地大宋——只要给他得过且过的机会。他就会将那虚伪的面子继续维持下去,在大面上保持对我大宋的心理优势,而私底下却承认我大宋已经有实力对抗他了。等收拾完北方强敌,再掉头收拾大宋……
蒋大人。战争是一项综合事件,既要考虑财力还要考虑兵员、军械生产——我知道大臣们喜欢用限制物资输出来限制辽国发展,故此对开椎场事宜管束格外严。但我皇宋立国百余年了,我们已经走到了商业文明,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符合商业文明的思路,来对付辽国?”
蒋之奇先是一惊,问:“你是说辽人会对我们施缓兵之计,而我们也正需要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不错。我广南东路跟南京道签订一个地方协议,这是辽国人最能接受的底线,他们会在这个地方协议里向我们大幅度让步,以求获得喘息之机,接下来,我们会要求辽人放弃支持西夏,而辽人最难以接受的条件,不过是要求我们开椎场。开放火器管束以换装军队。对抗北方的女直人,只要我们答应他们这个条件。我相信,辽人会做出你难以想象地让步。”
蒋之奇跳了起来,他神色激动,面红耳赤,嘴唇哆嗦着盯着赵兴,用了很大地力气才阻止住谩骂的冲动:“赵离人,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此军国利器,你也要私售给辽人,难道你想资敌?”
赵兴微微皱了皱眉:“我们不卖,难道吕惠卿不卖吗?”
赵兴这句话将蒋之奇噎住了,他惊疑未定地问:“你可有证据?”
赵兴没有回答,继续按自己的意思叙说:“如今,北方的女直人崛起了,按以前的惯例,新崛起的胡人是最凶残地,而辽人已经驯化圈养了很久,他们依靠我大宋的岁赐活的脑满肠肥,活的得过且过,现在辽人是我大宋的北方藩篱,在我大宋还没有做好同时迎接两只恶狼地时候,让这两只狼相互撕咬的久一点最好,等他们都遍体鳞伤,奄奄待息的时候,我们能一举收拾两只狼——古人不是说过嘛:卞庄刺虎、渔翁得利。
蒋大人,你且不用心急?在你所学的学问里,以为:天下财货本有定数,这边多了,那边就少了。可你睁开眼睛看看大宋,大宋财富现在增长到古人难以想象地数量,可是,谁的钱少了?来经商的胡人?做海商的宋人?我大宋百姓?藩国百姓?
没有,他们个个都富得流油!这说明过去的学问出了问题,需要重新考虑。
目前,我大宋正在进行南海攻略,等南海平定后,海外的巨量金钱会涌入我大宋,我们四境灾荒平息,奸人涤除,只会越来越繁荣,而辽国的国力却要消耗到与女真人之间的战争上,辽国在衰落,我们地国力在上升,哪怕我们什么事也不做,时间便会拖垮那两头恶狼……”
赵兴顿了顿,接着补充:“宋辽之间屏蔽太久了,我们完全不知道辽人的消息,而辽人的风俗与宋人完全不同,宋人想进来刺探情报,简直像一匹骆驼闯入马群一样醒目,为此,我们必须先撬开辽国的一个小缝,有了这个缝隙,我们才能推行、渗透、刺探等种种手段。”
没等蒋之奇回味过来,赵兴已经起身向外走,他边走边交代:“蒋大人,你把这里的事尽快报告给官家,就说我决定在黄河口建一座墟场,这座河渡草市由我宋人管理,不驻扎军队,只做双方贸易通商用。我打算以此做为条件,与辽国开始谈判,请官家派遣一些职方司官员作为城市的管理者,或者账房先生……
当然,具体能跟辽人谈到什么地步,还需要谈着看。你还需跟官家说:封锁的思想老化了,我大宋现在生产的东西过剩,物价下跌,我们为官者当为治下百姓开拓新市场。用我们价廉物美地物品冲击辽国,让辽国商人挣不上钱,工匠找不着活干,养活不了家庭——让他们去跟辽国官府闹事……这才是正理!”
蒋之奇仰望天空,思考片刻,答:“你说地……辽国商人,辽国工匠挣不上钱,倒也是这个理。可匠工低贱如奴,能指望他们闹成事?农为国本,无粮则乱,无匠工又算什么?肚子饱了,谁还肯闹事?……妖,这道理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