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他们万劫不复的根源了吗?”我没有忘记姜致臻说他们谁爱上我,都会万劫不复,那我是一个不祥的人。
南行之轻轻的说道:“你怎么可能成为别人的万劫不复,你只是孤的万劫不复,姜致臻死了之后,还想继续查下去吗?”
我还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万劫不复……
沉默的片刻,带着不确定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在说,别人在做,我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以及任何知道真相的机会!”
南行之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那就先走一步再看一步,等到姜致臻死了之后,再查其他的应该不会很难,因为已经快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只得如此,羌青愈发不让我知道,就越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谁的殿下,羌青不让终乱掺合着一切,我失去的记忆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什么不知道,我才想知道。
断思崖边,箫苏坐在最大的墓碑之上,短箫抵在唇边,吹着汉府民乐,有所思。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相思与君绝,勿复相思,从今以往,这一句,他反复的吹着,风吹起他的衣袍红色的发带飘扬,犹如苍凉了千年,等待了千年之后,仍然孑然一身。
昂头望着他,心里堵得慌,似太多的酸楚要宣泄,可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楚玲珑被楚蓝湛搀扶过来,跪在羌青面前,悲怆地求道:“家主,姜致臻是蓝湛的亲生父亲,玲珑希望玲珑亲手结果了他,请家主恩准!”
楚玲珑话说完,箫苏的箫声嘎然而止,他坐在墓碑之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的身旁楚花魂也又出现了。
楚花魂站在他的左侧,一双漆黑的美目凝视着他,似万物,都不会在她眼中停留,能在她眼中停留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羌青淡淡绝情道:“在楚家没有什么亲生父亲而言,从小到大,奉天城的规矩,楚家的家规,所有的儿女情长可以算计,可以谋划。但是这些不可以凌驾于奉天城之上,更是不能凌驾于殿下之上,这是奉天成的规矩。”
“楚蓝湛是楚家人就该按楚家人的规矩来办,如果他不是楚家人,那这一切都是另当别论了!”
楚玲珑脸色如死寂一般,羌青再告诉她,如果他不愿意去做,他从此以后被奉天城除名,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是楚家人……
不近人情的规矩,极尽苛刻的规矩,生于奉天城,长于奉天城你可以不当楚家人,你也可以到外面不回来……
但真正到外面不回来的人,都是被人刮去了出入奉天城的记忆,等到死的时候,奉天成会出人,把他们的尸身带回来。
这就是楚家人,这也是奉天城的规矩,定这个规矩的人说,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离开自己的身边,所以无论她的子孙后代,散落在何方,到最后落叶归根终是要回到奉天城的。
楚蓝湛看了被压住的姜致臻,然后又看了跪在地上的楚玲珑,慢慢地跪地伏身,对楚玲珑行之大礼:“母亲,你永远是蓝湛的母亲,蓝湛是你的孩子,从小到大是你把我带大。纵然我知道我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但你永远是我的母亲!儿子不需要母亲为难,儿子熟读楚家家规,儿子选择和母亲在一起,当楚家人!”
“只有当楚家人,才能当母亲的儿子,才能尽孝道,报答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所以母亲,不用为儿子为难,楚家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儿子知晓得!”
楚玲珑泣不成声道:“蓝湛……弑父之名,母亲不愿意你背!”
楚蓝湛跪着直起腰杆,伸手轻轻地拂去楚玲珑脸颊上的泪花:“楚家家规,先有楚家,后有奉天城,然后才有自己的小家,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无论他在外面做过什么,没有人去计较,但是在奉天城杀人就是不行,母亲,不要哭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这是天命,无人能更改!”
楚玲珑脸上泪水像擦不完似的,擦干了又滚落,楚蓝湛手都浸透了,她紧紧的抓住楚蓝湛的手:“蓝湛……你可以不当楚家人,你可以不要娘的!”
楚蓝湛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四只手紧紧相握,楚蓝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母亲在说什么笑话呢,蓝湛是母亲一手带大的,蓝湛不去杀他,他也终究要死。我不想去追究我的亲生母亲是谁,我只认您做我的亲生母亲,所以我要当楚家人,只有我是楚家人,才能与母亲在一起。”
弑父之名,曾经我也不愿意让姜翊生背负这个罪名,我害怕他受千人所指,害怕他在史书上留下来的名字,是一个残暴的君主。
楚玲珑一心护子的心,我明白,我也能感受她的苦楚和挣扎,可是……那又怎样……在这世界上,谁不是无辜受牵连?
既然做了,除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就应该想到因果循环的……
楚玲珑除了哭,哽咽地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风吹过断思崖万丈寒潭,寒潭波光粼粼。
不管如何,姜致臻都要死了,楚蓝湛把楚玲珑安置在一旁,自己往姜致臻面前走去,从黑衣人手里面把姜致臻松开……
对他拱手抱拳:“父亲,归去吧!”
姜致臻龇牙裂目:“楚蓝湛,我是你的父亲,你要亲手杀了你的父亲吧?”
楚蓝湛眼帘微垂,拱手抱拳仍然:“父亲,归去吧,深渊是你的归处,儿会在你的忌日,来看你的!”
姜致臻疯了一样,一把拎起楚蓝湛的衣襟:“你不应该和他们争论吗?你就这样亲手杀了你的父亲,你就不怕天下人取笑吗?”
楚蓝湛伸出手,慢慢地把姜致臻手掰开,后退几步,仍然抱拳拱手:“父亲,做都做了,无论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事实,请您归去吧!”
“你根本就不是楚家的孩子!”姜致臻愤恨的说道:“不是楚家的孩子,你遵循什么楚家的规矩,你有办法救我于水火,为什么不救?”
“有办法救你于水火,也没办法带你去奉天城!”楚蓝湛平静的说道:“曾经父亲跟儿讲,儿是楚家人,是奉天城的人,一切要以奉天城为主。儿时刻铭记在心,不敢相忘,所以,儿是楚家人,请父亲归去!”
“呵呵!”姜致臻颓废绝望的扫过四周,呵呵的笑了起来,犹如疯癫一般:“奉天城,楚家,真是手段了得,让不是楚家的楚家人,都大声的喧哗自己是楚家人!”
箫苏手中的短箫,轻轻的磕在墓碑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似再提醒楚蓝湛,也是在提醒楚花魂他有些不耐了。
楚花魂艰难的把目光转移,看向下方,“蓝湛,可以开始了!”
楚蓝湛对着楚花魂行了个礼,摊开手掌,指引着姜致臻:“父亲,请,深渊的大门已经打开,河神大人已经在深渊之下等您了!”
知道自己的死法,知道自己要死,每个人都会被巨大的恐惧所掩盖,姜致臻也不例外,他走得极慢……
走的极慢,极慢的,踏入那突出的石头上,楚蓝湛一直跟在他身后,只要他走上那石尖旁,停下,楚蓝湛只要上前推他一把,便可以掉入深渊……
他全身颤颤巍巍地走到尽头,转身看向我,忽然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对我道:“姜了,你这辈子永远都不知道你为何会变成婴儿的,你这辈子也永远不知道你到底爱的是谁。你不会有爱,你不会有情,你只是一个无情无义知天命的可怜虫!”
他说着畅快的大笑起来,身子摇晃,大声的吼道:“蓝湛,父亲不会让你成为弑父之人,你是我的儿子,不是楚家人!”
言落,他的身子倾落,从石头上直直的落下那万丈深渊,楚玲珑跌趴在地,泪如雨下。
楚蓝湛怔了怔,看了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慢慢的退了回来。
箫苏站起来,伫足凝思,一双眼睛仿若无焦距一般……
羌青对我恭敬道:“殿下,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送殿下出城。”
来的这么快,他要送我出城?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光彩流溢:“老师,奉天城有太多的地方,姜了还没有看过,待看完奉天城,在离去不知可否?”
羌青微微抬起眼帘,看向我:“殿下您觉得呢?您又如何?便如何?”
我看着羌青的脸色,微笑道:“我要如何,对羌青而言那是烂在心中的秘密,既然是秘密烂在心中不愿意说,那我待如何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羌青惶恐!”羌青似连连退了两步,“殿下要看一看这奉天城的风景,那就看看这奉天城的风景吧,在奉天城的天下,是公子长洵留给殿下的天下!”
公子长洵留给我的天下,微蹙眉,目光忍不住的看向箫苏,中天城城主是陪墓人……但…奉天城城主陪不是陪慕中的活死人,她陪的是楚影……
“箫苏!”我一下子挣开了南行之的手,对着箫苏叫道。
箫苏毫无焦距的目光,因为我的声音,垂了下来,轻声地:“嗯!”
我垫起脚尖,昂着头,望着山壁上的他,道:“终乱说大漠深处的妃子笑,很是醇香,不知我可否和你去大漠来一杯?”
目光流转,握了握手中的短箫:“大漠深处很深,进去了不一定出得来,千年前埋下妃子笑已经被我喝光了,现在要去,除了一捧黄沙,什么也没有了!”他的神情很寂寥,他的目光很荒芜。
我努力的让自己眼角弯弯,对他笑道:“那我能不能知道你住在哪里,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箫苏闭了闭眼,似要把眼中的挣扎全部眨尽,睁开眼之际,又变成寂寂无闻的人,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意,他反问我道:“你幸福吗?你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呢!”我脱口笑说道,“我不知道我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我过得幸不幸福。”
满心的苦涩在蔓延,想哭,却不想在他面前哭,想在他面前笑……可是我知道,我又不能在他面前哭……他想我幸福,就像我问他过得好不好一样……
箫苏笑得苍白幽远:“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自己过得幸不幸福,只知道在漫无目的的寻找,好像寻找的每个人都不对。不对了,就继续再找,想着,终有一天会幸福的!”
我大声的笑说道,“可是我还不知道我是谁!”眼泪伴着笑声流了下来,狠狠的嗅了一口气,胸口不能喘息,泣下沾襟,流着泪咧着嘴,问道:“你说我要不要继续找寻了?你说我听你的!”
箫苏沉默,许久都未开口,他身旁的楚花魂手把衣裙都拽成褶皱了……
发带飞舞,长长的腰带也随风飘荡,而他似要站成了永恒不朽的荒凉,墨色衣袍随风作响变成了唯一的音符。
他的沉默让我慢慢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泪珠顺着脸颊滴在脚下的石阶上,在石阶上晕开了好大一滩,才用手背狠狠的擦了一下眼角,抬头,眉眼含笑望进他的眼中:“没关系,你不说也没关系,你不说,那我就不找了,明日里我回南疆,我希望你幸福!”
说完狠狠的抽泣了一下,转身,眼泪决堤犹如洪涝,怎么也擦拭不干净……
我刚刚看他张了张嘴,看了他的指尖微动,看着他张嘴,唤了一声:“汐儿!”
我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是不是他口中的汐儿,没有记忆,有的只有现在的记忆,关于曾经的种种,我什么也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