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蛮荒:慕容彻死(2 / 2)

姜了 荒芜人烟 3537 字 2022-09-29

羌青几近冷酷的言语,响彻在我的耳边:“死亡有的时候不是解脱,而是禁锢!”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死亡就是摆脱羞辱的一切方式,怎么会变成禁锢了呢?你心中所想的,那些都是不作数的!”

羌青勾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作不作数,心里早就有了定数,有的时候,人就喜欢自欺欺人,就像我也不例外,我以为一直在奔跑,在寻找,总是会找到她,其实这就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在自欺欺人,根本就找不到她!”

“你找不到她,是你自己无能!”羌青那一句死亡有的时候不是解脱,是禁锢,在我的心中掀起了无尽的波澜,哥哥蹲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的样子刺痛到我的眼。

“你自己无能了,你怪不了别人。楚羌青也许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你这一辈子注定要在奔跑和孤独中行走,这才是你的命运,你天天看透别人的命运,你最看不透的是你自己的命运,你才是最可怜的!”

羌青微微昂起了头,看那大雪纷飞,微微呼出一声长叹,对于我的愤怒与愤恨,对他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宣泄。

他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在这天下里没有什么人是可怜的,所有的可怜都是自己赋予自己的,你说的没错,我看透了别人,我永远看透不了自己。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活该有今生这一遭。”

他就是让我无话可说,总是让我接不下话,我抬起脚走到哥哥身旁,学着他的样子,蹲在他的旁边。

他一直默不作声,蹲在地上,鲜血已经顺着嘴角往下流,在他的脚下已经变成了一滩殷红。

温润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躺在地上的慕容彻,慕容彻死不瞑目,面容一点都不狰狞,从这个角度望去,还可以看到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那个笑容很淡。

哥哥眼睛都不眨一下,跟他两个人四目相对,真的是四目相对,仿佛要从慕容彻那不闭目的眼中看出什么?

他的眼眶微红,眼底最深处蕴藏着泪花,慕容彻在他耳边说的话,一定是慕容彻在他耳边说的话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到底是什么话,可以让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活?他巴不得他去死,眼底却闪烁着不舍!

我几度哽咽,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哥哥,他已经死了,我们回去吧!”

哥哥仿佛听不见我的声音似的,仍然看着慕容彻眼睛转不开似的,我微微伸出手去触碰他,他那嘴角的鲜血就没停过。

他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来,我伸手去抚摸他的嘴角,他的嘴角冰冷,连流出来的鲜血都是冰冷的。

就这样他还是没动,我移了一下脚步,蹲在他的面前,隔开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见慕容彻的脸,只能看见我。

“哥哥,慕容彻已经死了,你杀了他,我们该回去了,该回去打开城门,冉魏可以冲进大明宫了,现在的大夏属于我们了!”

哥哥这才把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嘴巴微张:“九儿,哥哥真的把他给杀了吗?他真的死了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去擦他嘴角的鲜血:“他已经死了哥哥,真的,你看他的鲜血染红了白雪,他真的死了,他成不了任何威胁了!”

“咳咳!”哥哥听到我的话,猛然咳了起来,咳嗽面色发青,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胸口的心给咳出来一样。

鲜血大口大口的被咳出来,咳在地上,和慕容彻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他的。

“他已经死了吗?真的死了吗?”哥哥仿佛不相信我说的话,执着的问了一遍就一遍。

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不知道怎么会抽着疼,对他一遍又一遍的点头,一遍又一遍的诉说:“他已经死了,真的真的死了,死在这大雪纷飞里,死在他自己的大明宫里!”

哥哥慢慢的把头扭过去,看向羌青问了一句令我莫名其妙的话:“所谓劫数,你早就知道,所以我是他的劫?”

羌青温润的黑眸流光溢彩:“我早就说过了,只是他不听,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没有人能赌得过天,天命不可违,说了别跟天争,非得跟天争,自以为人定胜天,没有人能胜得过天!”

“有人能胜得过天!”哥哥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眸光霎那冰冷,“你的祖宗,公子长洵他搅乱七国风云,不就胜过天了吗?听说你们奉天城,有起死回生之法!”

羌青黑眸慢慢的眯了起来:“你要救他?你打算救他?你后悔了?打算有起死回生之法把他救活?”

起死回生之法,哥哥他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为什么要救慕容彻?他已经死了,我们巴不得他死,为什么要救他?

到底羌青口中所说的劫数是什么?

哥哥为什么现在又如此在意慕容彻了?

“什么叫后悔了?我不后悔!”哥哥冰冷的双眸,嘴角挂起冷冷的笑:“我是想自己活得更久一点,想着如果有起死回生之法,让自己天长地久的在这世界上活着,也是一件幸事!”

羌青轻慢的一笑:“没有人能在这世界上天长地久的活着,天长地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一个人能抵得过天长地久的寂寞。天长地久也是需要有人陪的!”

哥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弯腰把地上的剑捡了起来,剑身入鞘,他的腰干挺直:“朕举天下之力,不知能走多久?”

羌青瞧这满天飞舞的雪花,伸出手,本来是五个指头,他弯下了两指:“最多三个月,三个月足以让你托孤,不然的话,你就带着你的妹妹一起,这帝王……谁做都一样!”

“所以这一直以来都是你的阴谋!”哥哥声音微扬,语气厉然:“所谓的星光,所谓的命格,都是你一家之言根本就不作数的,你在效仿你的祖先,利用你所学到的东西,试图搅乱蛮荒风云,是不是这样子?”

羌青眼睛一眨,说的事不关己的话:“八殿下,你的心乱了,你的心不凉了,看来鲜血真是炙热的,他的鲜血把你的心焐热了?”

哥哥轻哼一声,不知是在嘲弄自己,还是在嘲弄别人:“可惜他的鲜血是凉的,不是炙热的,我的心现在也是凉的,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别人利用了而已,尤其是你,楚羌青,仿佛自从你来到这蛮荒,在蛮荒就没有一天太平过,所以现在的种种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的!”

羌青在漫天飞雪之中转身,扬起了他的白色的宽大的衣袖:“即是薄凉之人,又何必假装情深,祈尘白在这一场王与王的较量之中,你也输了,有了江山,输了心!”

他那一席白衣融入白雪,人消失不见了,声音还回荡在大明宫里。

哥哥趔趄后退,我本能地上前去扶他,他却猛然一把把我推开,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手按在雪上,重重地一下,身上摔得生疼,哥哥第一次对我异常冷漠,站着冷冷睨着我:“朕没事,可以大举进城,这大夏的天山终究是个朕的!”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为朕,他第一次这么冷冷的看着我,我第一次感受到他已经把我排除在外了。

我第一次感受,他仿佛已经不再是我哥哥了,他是皇,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地皇,而我,跌落在地上,只能如尘埃一样仰视着他。

大雪没有停止过,天气越来越寒冷,哥哥军队进入大夏,在大夏的京城修生养息,雪得厚度已经到了小腿肚子,哥哥住在大明宫,疯了似的让人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把大明宫的梧桐全部砍下。

大明宫的梧桐,最粗地梧桐树一个环抱都环不过来,光秃秃的梧桐树被砍伐殆尽,堆积在地,浇上灯油,哥哥命人把慕容彻地尸体扔在了树上,点燃了火。

慕容彻已经冻僵的尸体在烈火中被焚烧,凤凰栖梧桐,浴火重生也是梧桐树烧的吧!

他这是要做什么?

希望慕容彻浴火重生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他在期待什么?他在不舍什么?

熊熊烈火之中,灯油泼的够多,慕容彻被大火吞噬,瞬间变得面目全非,哥哥站在大火旁,火光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他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我站在离他远远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他就盯着火光,不言不语站着,喜欢穿白色衣袍的他,换上黑色衣袍。

目及所及之处白色一片,他那一身黑色对我来说无比刺眼,曾经我都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我更是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本以为把慕容彻烧了之后,他就随着这些梧桐树的树灰,睡在大明宫,长长久久的睡在大明宫。

三更半夜我睡不着,我可以自由自在行走在这大明宫了,我想去看看慕容彻,只想在他的尸骨上狠狠的再踹上两脚。

月光如银,洒在白雪上反着光,就算没有宫灯的照明,还在雪上咯吱咯吱作响,也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到路。

我还没有到的时候,便听到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放慢了脚步,想着难道是宫中大夏皇族后裔忠诚之士在替慕容彻收尸骨。

脚步极轻的慢慢的挪了过去,趴在宫墙边,我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月光下用一块石头狠狠的砸着慕容彻的尸骨。

那么多梧桐树烧到现在有火没灭,冷风一吹火星子就窜了出来,哥哥砸完手边的。他就徒手在火炭里扒拉着,不顾火焰,把慕容彻地尸骨扒拉出来。

一点一滴地砸的很细致,砸完之后堆在脚旁,动作反复,白净修长的手沾满了黑灰,染上了伤痕,他对着伤痕视而不见,仍然砸着,扒拉着……

一直找的一根不剩,砸完之后,他抓了一把骨灰,往嘴里塞。

塞得满嘴黑灰,他努力的吞咽,吞咽……吞咽着,一股浓重的压抑低低啜泣声响起,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是他的质问,他质问着已经化成白骨黑灰的慕容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指甲被抠断了我都没感觉到疼,我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要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