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吻来的突然,却是将程旬旬即将出口的话全数没入了口中,甚至于连带着她的怒气一并都吞噬干净了,程旬旬此刻被他这忽如其来的举动给整的脑子白了一片。
唐仕进见着此情此情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发青,门口还站着其他人。他怒不可遏拐杖一挥,程旬旬余光瞥见,往前一靠,整人紧紧的贴在了周衍卿的身上,双手用力一环,两只手臂横在了他的背上,堪堪挡下了那一拐杖,程旬旬因为疼,不由咬紧了牙关,不小心便咬到了他的嘴唇。
唐仕进手下不留情,那一拐杖打在程旬旬的小臂上时,他稍稍愣了一下。手上一抖,手里的拐杖不由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一片哗然,从门口传来一阵阵的私语,一道道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扫来扫去。
周衍卿蹙着眉,低头看着她。程旬旬倒是淡定,只暗暗的吸了口气,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咧嘴笑了笑。如此细小的举动,在旁人眼里这简直是护犊情深的一对啊,互相护着对方,一个生怕伤着她,另一个则不想看着他被打。在旁人看来,这感情得多深厚,才能如他们这边,宁可伤己,也不愿伤他。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借口从宴厅出来看情况的安盺见着了。周衍卿亲上去的时候,她正好走到门口,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周衍卿的脸,不过倒是能看清楚程旬旬脸上的表情。
"他们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看来唐小姐是没戏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侧响起,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安盺听见。上长他巴。
她闻声不由转头,正好对上那人的侧脸,那人的目光落在周衍卿的身上,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大约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侧了一下头,正好就对上了安盺的眼睛,旋即冲着她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羲和,怎么样了?还没解决好吗?"唐叙安排妥当唐未晞的事情,等她洗完澡出来,见着没什么大碍之后,就赶紧下来,在宴厅内没看到唐仕进和唐义森,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这边竟然还有这么些围观的人。
这个被唤作羲和的男人,闻声转过了头,旋即站直了身子,摇摇头,说:"可能一时半会解决不好,这不'罪魁祸首'算是过来了。"他说着。让了一下位置,让唐叙进去。
唐雅惠与唐雅琳两姐妹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啧啧了两声,说:"这算什么?还当着我们的面亲上护上了,你这是在间接告诉我们,咱家小晞有多不要脸的倒贴你吗?"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你们两个要是诚心诚意来送祝福的,那么就留下,如果是来闹事的,就给我滚出去!"唐仕进的威势还是在的,平日里她们乱嚼舌根也就算了,现在这种场合下,自家人还要落井下石,不停的闹腾把事情折腾大,那就是不该!
唐雅惠自觉委屈,挺了背脊,说:"二叔,这小晞日后是要当家做主的人,您可不能让她这般胡来。人周家五爷的举动还不够明显吗?难不成您还想着让小晞倒贴呢?您疼她爱她我们都知道,我们也疼她爱她呀,她可是小文留下来的唯一的骨肉,家里头有谁不疼她爱她的紧,就是我爸病的那么严重躺在医院里也老想着小晞。可就是疼爱您也不能这么由着她的性子来啊。"
"之前咱们是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是这个女人在作怪,人周衍卿也是想娶咱们小晞的,两个人有一份情这才执意要嫁给他。可现在她这行为可是在破坏人家啊,平日里看她挺乖巧明事理顾大局的,现在看起来还是小孩性子,喜欢什么就要什么,还不管不顾的。这日后您把唐氏交还给她,不单单是咱们放不下心,估摸着我爸都得从病床上跳起来。"
唐雅惠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说:"其他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是担心会气着老爸,加重病情。"她说着,还哽咽起来了,好像唐仕贤明天就要死了似得。
"既然担心就多去医院陪陪我大哥,别总是挖空了心思,吵着闹着让他出面来跟我要职权!你们两个老公在我背后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睁一眼闭一只眼,也都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们两个若还那么不识趣,就别怪我六情不认!不但唐氏不用待着,就算是你们夫家的产业,我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不复存在!"唐仕进失去女儿之后的手段确实有够狠厉,打压自家亲戚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
唐雅琳暗暗的揪了一把唐雅惠的衣服,将她扯了回来,笑哈哈的说:"二叔你也别怪雅惠,她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就一张嘴巴不会说话,心是好的。她这也是不想小晞受到伤害,她现在是脑子发热,硬是要嫁给周衍卿,等真的嫁过去了,到时候受伤的还不是她自己么。"
"想来周五爷是从来没有想过把身边这位送走吧?"唐雅琳成功的又将矛头引回了周衍卿和程旬旬的身上。
周衍卿动了动肩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深深的看了程旬旬一眼之后,才转过了身,面向了唐仕进,并将程旬旬牢牢的锁在身后,不让她在冲动的蹦出来。
"今天是唐未晞小姐的生日,我想唐老应该也不希望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儿,而破坏了气氛吧?若您一定要说这件事跟旬旬有关系,刚刚那两下子,也算是抵过了吧?若您一定要追究到底,那么就由我来承担,我也愿意奉陪到底,只不过我怕您查到最后,不但会大失所望,还会心寒。并且我敢保证,这对唐未晞小姐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程旬旬小心翼翼的往边上挪了一小步,露出了小半张脸,正好能看到唐仕进,她低头正好看到唐仕进的手杖落在脚边。她弯身捡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周衍卿的身侧,将拐杖递了过去,说:"我没有害唐未晞,也没有往她身上泼脏水。"
唐仕进刚才那一下,也是下了狠手的,程旬旬拿着拐杖的手有点抖,不过依旧直挺挺的举在那里。他看了她手掌的拐杖一眼,又抬眸看向了她的眼睛,眉头不由蹙了一下。程旬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说:"我知道,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就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而我这样的人,就算是紧握在手里的东西,没日没夜的守护着,转眼之间还是会被人抢走,连抢的余地都没有。"
"今天是唐未晞小姐的生日,我并不想破坏,只是恰好我跟唐小姐的生日在同一天,我求周衍卿让他带我过来看看,他其实是不同意的,不过我太烦了,连着求了他一个星期,终于他看我挺可怜的,就带我过来。他让我待在房间里哪儿也别去,还叫了人看着我的。"
程旬旬吐了舌头,调皮的笑了笑,说:"但我怀着孩子,他们不敢对我来硬的,而且我以前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骗术精湛,所以我就跑了出来。我能找到唐小姐,也是多亏了有人指引我,我才找去那个卫生间的。结果就看到格子间的门被顶着,有人被困在里面。"
"唐小姐出来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了,至于她为什么那么说,我想可能是误会了吧。"
唐义森冷笑,说:"这事儿还真是巧的很。"
"谁说不是呢,有些事就是那么巧,就好像我跟唐小姐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并且还同时喜欢着一个男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唐小姐小时候被人绑架拐走了,就是那么巧,我也是。我跟唐小姐有着一样的遭遇,只是唐小姐比我幸运,她找回了家,而我没有。"
程旬旬说着,挣开了周衍卿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唐仕进的面前,刚要伸手唐义森就想伸手,周衍卿刚迈出一步,就看到唐仕进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唐义森皱了皱眉,说:"爸,她这都是装的。"
唐仕进没说话,程旬旬只看了唐义森一眼,便继续伸手过去,握住了唐仕进的手,然后将手里的拐杖放在了他的掌心里,说:"您别生气,也根本就没有生气的必要,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可以斗得过唐家大小姐呢?别为了我气坏了身体,今天是个好日子,别因为我而破坏了气氛,我走了。"
说完,她就松开了手。
正要走的时候,唐仕进却发话了,"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必要了。我人是老了,但耳朵还没有聋,刚刚周衍卿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既然如此你就是周家的人,留下又何妨?你不是要看看吗?连宴厅都没有进,怎么能看的清楚。你说的没错,这么好的日子确实不应该被破坏,只要我在,我们家小晞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唐仕进拄着拐杖一步步的走到了程旬旬的身边,停留了片刻,这才径直的走了出去,对门口的人说:"小小插曲,让大家见笑了,外头冷,大家还是回宴厅吧。小晞马上就会出现在大家面前。"
很快休息室内就只剩下了程旬旬和周衍卿两个人,安盺走开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周衍卿一眼。
周衍卿给罗杏打了个电话,便将程旬旬拽了回来,让她坐在了沙发上。程旬旬低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坐姿倒是挺端正的,双脚并拢,一双鞋子湿哒哒的,就这么穿着也不知道难受。周衍卿坐在她的斜对面,翘着二郎腿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半晌,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周衍卿收回了视线,应了一声之后门便开了,酒店的服务生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杯子。周衍卿站了起来,将杯子接了过来,就摆了摆手让人出去了。等服务生关上门,他才走到程旬旬的跟前,将水杯递到了她的面前,"拿着。"
程旬旬闻声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便接了过来,是热开水。双手捧住了杯子,抬手喝了一口,便将杯子抵在了腿上,擦了擦嘴,说:"抱歉,似乎又给你惹麻烦,这一次你怎么教训我,我都没有意见,也甘愿接受,这一次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冲动了。你不必管我,还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惊了一下,猛地往后靠了一下,双脚往边上避开,看着忽然蹲下来伸手抓她脚的周衍卿,说:"你干什么?"
周衍卿不理会她的诧异,也不嫌弃脏一把握住了她的脚,稍稍一用力将扯了过来,解开了鞋带并把她的鞋子给脱了,连带着袜子一块,"不难受吗?"
程旬旬愣住,被子里的水差一点洒了,等她回过神来,她两只脚的鞋子和袜子都被扒光了,脚丫子赤裸裸的露在了外头。可惜她现在肚子大,手脚没之前那么灵活,想把脚缩回来都没法子。而且周衍卿抓的牢,她往回缩了一下,便又被他拽了回去。
他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让她把叫搁置在他的腿上。然后又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走,放在了地上,把她两个袖子撸了起来,两只手臂上各有一条红痕。程旬旬一下抽回了手,把袖子扒拉了下来,说:"你做什么?"
周衍卿抬起了眼帘,目光幽深,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片刻才开口,说:"你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他的眸子有些深沉,程旬旬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原本以为他应该把她丢在这里,然后让张锐霖过来把她带走的,可他却一直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当时没有考虑太多,还以为可以将计就计的,只是我低估了她,她的嘴巴比我想象中的紧,我以为......"
”为什么要给我挡?有必要吗?"程旬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衍卿给打断了,还是一本正经的打断的。
程旬旬一下顿住,同他对视了片刻,才转开了头,抿唇干笑了一下,说:"没为什么,就是一时间脑子发热了而已,至于有没有必要,我也不知道。我不太愿意看到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这次的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还让你挨打,似乎不应该。"
周衍卿哼笑了一声,"当初我也为你挨了十鞭,那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挡?"
程旬旬张了张嘴,终了只是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干干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开了头,"我忘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程旬旬并不想去找出答案。话音落下,休息室内便陷入了沉寂,程旬旬的心莫名的提了起来,侧着头都不敢往周衍卿的方向看一眼,这沉默的让人有些尴尬。片刻之后,她便咳嗽了一声,正想说话的时候,只觉脚上一暖,她转头便看到了周衍卿用双手握住了她的两只脚。
程旬旬看到这个场景,不由缩了一下脚,周衍卿瞪视了她一眼,说:"别动。"
"我的脚不干净。"
"能脏到哪里去?"
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周衍卿便皱眉,有些不耐烦的说:"闭嘴,少说废话,脚凉的话很容易感冒,你觉得自己适合感冒吗?到时候感冒了,还是麻烦我。"他微低着头,口气听起来有些硬邦邦的。
程旬旬闭了嘴巴,抿了唇不再说话。双脚在他的掌心里渐渐暖了起来,她一动都不敢动,低着头仅用余光去看自己的脚,还有脚上他的手。脸颊有些热,心砰砰直跳,脚上的温度好像传到了心里,连带着眼眶都有些热了起来,从来也没有人用手来捂热她的脚,而且她的脚也没有洗过。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敲响,程旬旬条件反射的又缩了一下自己的脚,这一次倒是成功逃脱了他的手掌,只是当那暖人的温度消失在脚上的时候,程旬旬心里是有些失落的,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住该多好呢,那一丝温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吧。
"进来。"周衍卿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随即门边被推开,进来的是罗杏和张锐霖,"周五爷。"两人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
周衍卿轻点了一下头,双手背在身后,对着罗杏扬了扬下巴,说:"你给她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程旬旬有些不明所以,转头便看到了罗杏手里拿着一套衣服,周衍卿并没有回答她,径直了出了休息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你在这儿守着,谁都不准进,我去一下洗手间。"周衍卿嘱咐了一声,就去了卫生间。
罗杏将衣服挂在了架子上,先给程旬旬穿鞋子,她盯着那衣服,不由的问:"为什么要换衣服?你不是来带我回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