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22///发(1 / 2)

“想通”这种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梅仁瑜不止想通了,还振作了起来——有的人一旦落到了最低处,反而能看见平时看不到的广阔风景。意识到自己今后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自己的人生只会比被谣言缠身的现在更好的梅仁瑜脸上再不见憋屈和压抑。

她擦干净了自己的脸庞,又回办公室吃了胃药,甚至还拿了化妆袋到卫生间里重新画了个淡妆。见梅仁瑜昂首挺胸、神情自然地说话做事,除了眼底红一些之外根本没什么问题,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梅仁瑜点了强力消除眼底充血的眼药水,待到下午的时候,便是眼底的红血丝都没了。

等银行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傅文贵的大驾终于进入银行内部的时候,王美娜在人群中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梅仁瑜。她安稳而淡定,在一水儿的银行员工中不卑不亢地站着。因为身材高挑、气质沉静,面上和眼中都没有什么慌乱,梅仁瑜显得比周围的其他人从容洒脱多了。她将被风吹乱的额发往耳后拂起的时候甚至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余裕。

王美娜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顿时扭曲得像是见了妖魔鬼怪,狰狞中还透出强烈的不甘。

“总行长能驾临我们海市支行,我们海市支行真是蓬荜生辉啊。”

薛宁客气地寒暄着,和在两位秘书簇拥下的傅文贵亲切地握了握手。

“哎唷老薛!你就是爱折煞我是不?”

傅文贵比薛宁高出近两个头来。他浓眉舒展,笑容爽朗,浑然不像会有傅恒那么大个儿子的人。薛宁走路时习惯把双手背在身后,平时皱着眉头挺着的将军肚走路看起来也蛮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可惜人比人气死人。傅文贵高而壮,五十几岁也没有松松垮垮的大肚腩,倒是宽肩阔背和笔挺的西服相得益彰。加上他走路带风,精气神之旺盛根本不像中年人。剑眉星目地走在薛宁旁边立刻把薛宁衬成个死气沉沉的歪葫芦。

“你都从总行出走几年了?这爱膈应我的这脾气还是一点儿没变。我告诉你,没了你总行也是无聊得紧。我是巴不得你赶快回总行来啊。偏偏我找你几次你都不愿意回来,我这不只能亲自跑一趟,看能不能把你带回去了。”

傅文贵说着亲昵地拍着薛宁的背,看起来倒真像是和薛宁关系很好。周围的人一听傅文贵的念叨,立刻都露出些许的笑容。稍远一点儿的人可不太清傅文贵和薛宁说了什么,在跟着大部队往前移动的时候,就和前面的人交头接耳一下。于是乎哪怕路边车水马龙、人流往来,傅文贵和薛宁说了什么几乎还是同步传到了后面人的耳朵里。

呸你个王八羔子!薛宁脸上跟着傅文贵笑,心里却是把傅文贵唾弃了一千遍一万遍。刚才傅文贵的那番话把他说成是自己想离开总行,在支行做行长不愿意回总行倒还成了他是存心膈应傅文贵、不愿意给傅文贵做左右手。事实上当年是傅文贵把斗败了的他下放到偏远的支行,现在傅文贵也不允许他重回权利的中心!没见他好不容易才拿到这海市支行行长的位子,这位子都还没坐稳当呢,傅文贵就把他儿子塞进来了!

这次傅文贵驾临海市也是一样。谁不知道他是为了看儿子,检查儿子的“业务”而来!一番话说得却像是为了三顾茅庐请回他这个大牛一般!

——这长得好可真是有先天优势。傅文贵顶着这张剑眉星目地脸往那儿一站,说几句动听的话就能笼络到人心了。他呢?他离开总行的时候,傅恒才是个高中生!等他千辛万苦地挣扎回海市,那个曾经怯生生地喊他“叔叔”的小四眼居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成了只比他低一阶的副行长?

薛宁越想越气,只想当场就撕了傅文贵那家假惺惺地笑脸。无奈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傅文贵是他上司,不是能任他揉圆搓扁的李家女婿“富贵”了。

不管肚子里打得都是些什么算盘,傅文贵和薛宁面上都还是说说笑笑、和和气气。傅文贵倒没有多看他儿子傅恒一眼,浑然像是傅恒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傅恒面对他老子也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要不是知道两人背后的种种牵连,也清楚傅恒对谁都是个冷淡的性子,只怕光是看眼前的这一幕,没有人会猜到傅文贵和傅恒是父子关系。

人多嘴杂,周围的人虽然没有明说的,可私底下不止一个人开始猜测傅文贵和傅恒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就连梅仁瑜也在心中对这对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亲情流露的父子啧啧称奇——她知道自己今天就得被炒鱿鱼,心里也看开了。因为细细地设想过今后要去做什么以及想去做什么,梅仁瑜对自己的未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安。加上既来之则安之,她内心再怎么纠结痛苦也无事无补,不如在离开前专注看戏,正所谓有戏不看白不看嘛。

傅文贵被薛宁带着检查了些业务,当然只是意思意思的检查。谁都不会真的让*oss来检查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不敢。毕竟*oss要是看出了什么问题或是看什么不顺眼了,他手上的实权可是能马上点名让人卷铺盖儿走的。

傅文贵生性风流,长相讨喜,性格也全然不似薛宁那般拿腔调摆架子。比起采访照上的霸气横溢来,他本人给人的感觉更加热情活力好亲近。

支行不像总行,总有大佬出入。原本海市支行的人都为傅文贵这位总行长的驾临捏了把汗,生怕又来一个薛宁或是比薛宁还要苛刻阴鸷难伺候的大腕儿。哪知傅文贵大方爽朗毫不造作,对一般员工都是笑脸相迎,没有半分的鄙夷看不起。对待女性更是倜傥的绅士做派,也无怪乎他当年什么后台都没有,还能只凭自身魅力把李家的独生女迷得七荤八素,最终入赘李家。在这位夫人去世之后,又前后娶过名声大噪的社交名媛和著名大学毕业、身兼多个学位的名门淑女。

只不过傅文贵上车快,下车更快。他第二、第三任人美嘴甜头脑好的妻子都很快下了堂,也没再给傅恒多添个弟弟或是妹妹。傅文贵离婚后前妻们对他的评价都好的让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傅文贵后来交往的各种美人儿也都对傅文贵赞不绝口。可惜后来傅文贵再没有结第四次婚,倒是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给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傅恒平时在行里的女性们眼里也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了。然而和他爸比起来,他就好比一尊冷冰冰的小金人儿。出身是够高,家事也够好。长相端正,四肢修长。唯独身上却缺了一种人气,缺了一种让人心中向往憧憬的人望。或者说是一种让人想要飞蛾扑火的欲/望。这简直就像是傅恒被他老子用光了本属于他的男/性/魅力,以至于他着实奉欠这种惑人的种/马光环。

梅仁瑜不会说生下来就口含钻石汤匙的傅恒可怜,可是站在傅恒的角度来说,有这么个过于耀眼的爹实在是能说一声:“不幸”。

等梅仁瑜再想想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得了吧,她宁肯自己一家老小的男人都是傅文贵这样风流不拘的个性,或是傅恒这样冷面冷情的性情,也不想要那么一个只能引以为耻的亲爹。

因为心中没有忐忑不安更没有慌乱,梅仁瑜看戏看得很是过瘾。她的身高也为她取得了绝佳的视野范围,不用像旁边的小姑娘们那样一边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不得不踮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又害怕自己不够矜持,被行里的大佬们发现自己眼都不眨地盯着人家看。

梅仁瑜看得坦然,以往总是被众星拱月、这会儿却被亲生父亲取代了中心地位的傅恒一眼就看见了她。他不是没见过看戏的,但他从来没见过位份不高,看戏还看得这么不加遮掩的。

被薛宁、金融市场部部长、信贷部部长、客户部部长以及人事部长、行长秘书等年长的要人隔绝在宾客尽欢的圈子之外,冷冰冰地傅恒实在让人想为他尴尬一把。梅仁瑜见他往自己这边看来,左右她身边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冲傅恒点了点头——在行里她当然跟这种太子爷攀不上关系了,但傅恒好歹也是副行长。梅仁瑜在这个行里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也算是被傅恒照拂过了。既然她马上就要走了,那对照拂过自己的人点头示意一下也谈不上逾越吧?

傅恒没想到那个酒桌上像是不要命了的高个儿女人会向着自己点头,金丝眼镜后面的双眼闪烁了一下。他因为这女人酒桌上的表现而注意过这个女人,找了人事那边的人上来一问才知道,这女人不但酒桌上派得上用场,往来迎送做的不错,工作上也很少出纰漏。也难怪当初行里缺人向下面的网点调人的时候,这女人的上司直接推荐了她过来。

只是用人需要谨慎,用女人更需要谨慎。傅恒这次点了这高个儿的女人来做管理实习生一来确实是觉得她在柜台上大材小用了,二来也是想看看她有没有更强的潜能,有没有让自己招募的价值。哪知傅恒的考量还没开始呢,这女人就卷进了麻烦的事情里。

企业公司这种地方可不管你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只要是闹出事情来的人,统统都是不合格的。因为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喜欢蛮不讲理地一竿子把人打死。即便被害者再怎么无辜,也会有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作为一家企业、一家公司、一个单位,最不值得的就是因为个人影响而被牵连整体的名声。舍车保帅是任何一个领导者都会做的事,更何况这高个儿女人连车都算不上,不过是个最底层的小卒子。没了也就没了,傅恒不会可惜。

傅恒在行内也不是孤军作战,自有耳报神来告诉他各方各面的动向。行长薛宁那边也是如此。傅恒已经知道高个儿女人、名字怎么听都令人想笑的梅仁瑜肯定是要被薛宁当炮灰推向他们父子的了,而这其中不乏他“钦点”的原因。

让傅恒错愕的是梅仁瑜这会儿朝他点了点头,还是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既看不出有什么不满或是乞求,也看不出有什么想要巴结的心思。不是他看不起梅仁瑜,而是他本以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还被泼了一身脏水,不哭哭啼啼、大吵大闹的人前失态就已经不错了。能这么平静无波的……哪怕是装出来的他这三十年来见到的也屈指可数。

……有点儿意思。要是有机会,他倒真想让这女人留下来了。只不过以薛宁太过狭隘,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又更加的偏激。脑子里除了想着怎么让他们傅家父子出丑,就只剩下怎么为难他们傅家父子了。

傅恒是不会和这样的薛宁正面交锋的。就算会,那也不是现在,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奇怪女人。

傅文贵表面上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像是没有意识到儿子被冷落了。事实上他常年混迹于交际圈里,早已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耐。这会儿向来淡漠的儿子分心去看别人,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装作为了方便和身侧的另一个人说话,傅文贵微挪脚步。谈笑间一双没有笑意的眼睛已经扫过了儿子视线的彼端。

那里站的是一个女人,瘦高个儿,头发只留到脖颈。绝不是喜欢长发及腰的丰腴美女的儿子会喜欢的类型。她衣着素雅,套装款式也简单,一看就不是什么高级货。只是那张脸,那清纯端丽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