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好捧着蜂蜜水有些不知所措,前世她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可以毫不客气地享受着他们对自己的疼爱,而现在的她充其量只是他们一家的好友,却被他们这样掏心掏肺地宠爱着,让她既感动又惶恐。
“和我们还客气什么,这是我们从乡下带上来的土蜂蜜,家里没人爱吃这些甜食,你尽管放心喝吧。”李新看出了她的无措。
家里没人喜欢吃甜食这一点,刘好好倒是知道的,全家上下除了她之外,饮食都十分清淡,就连几个表姐妹也不爱吃甜食,所以从小到大家里的糖果蜜饯饮料十有八九都进了她的肚子。
“是啊,快点儿喝了就去睡吧,这天实在太冷了,”陈守玉照看着炉子上的热水,“李新,你四叔那间屋子的炉子生好了吗?”
“生好了,热水也烧上了。”陈守玉的四个女儿中就属李新最能干,不用陈守玉操心,她都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你再带一个暖瓶过去,不然怕热水不够,睡前烫烫脚,能睡得更好一些,再放个汤壶在被窝里,那间屋子太久没人住了,冷清得很,不放个汤壶你们睡到半夜恐怕会冷。”陈守玉又灌了一壶热水递给李新。
刘好好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甜甜的蜂蜜水,看着家人在自己家面前忙忙碌碌,自己半点忙也帮不上,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倍受家人宠爱的小姑娘。
李际远的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但是李新效率很高地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小小的煤油炉搁在屋子中央,屋子里除了淡淡的煤油味儿,闻不到一点儿霉灰味。
“新姐,你可真能干。”刘好好赞叹道,她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家务白痴,一些基本的家务活也能干,可是和极度能干的父母相比,那可真是没法比。
无论是李新还是刘驰,都是那种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儿灰尘,过去家里的卫生全是他们亲力亲为,就连擦地都是他们自己跪在地板上一点一点擦完,而且一擦就是两三遍,偏偏效率还奇高。
而有趣的是两边家族里除了他们俩,就没有第三个人像他们这么龟毛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新和刘驰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换个人恐怕谁都不能忍受他们这种洁癖。
李新一边招呼她洗漱,一边笑道,“我还在念初中的时候,我爸妈就下放啦,那时候在城里,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妹妹过日子,要是不学着做事,我们仨都得饿死。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做顺手了也不觉得算什么事儿了。”
刘好好洗漱之后,李新又拿了个盆过来加上了热水招呼她,“来,烫烫脚。
“我和你比真是差远了。”刘好好惭愧地说,虽然她从小成绩就不错,是父母的骄傲,但和大部分独生子女一样,她被父母包办得太多了,尤其是读书的时候,李新待她更是无比的细致周到,恨不得把每口饭喂到嘴边让她吃,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完全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和你比才是差得远了,干点儿活算什么?这些谁不会?”李新可不觉得会干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回考中了状元才是真正的了不起,我在报上看到消息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考上状元了!”
李新的兴奋溢于言表,可又有些小失落,刘好好只是她的朋友,又不是骨肉至亲,她自己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没收到,有什么资格四处宣扬她的兴奋欢喜呢?
“新姐,一起烫脚。”刘好好拉过她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俯下身子去帮她除去鞋袜。
“哎,我自己来自己来。”李新吓了一跳,显然很不习惯,动作比她更快一步地脱了鞋袜。
刘好好的笑意有些苦涩,母亲待她那样好,她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前世连一次脚都没有帮她洗过,今生显然也是没有机会了。
李新哪里猜得到她在想这些,自顾自地问道,“对了,我听说你订婚了?”
“听李蓉说的吧?”刘好好愣了一下。
“嗯,听说是个军人?你家里给你定下的?”李新关切地看着她,没有别人问及这件事时的八卦好奇,更没有什么羡慕的情绪,透着的是一股浓浓的关心。
“是的。”刘好好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知道李新关心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如果说自己对庄立军一点感情都没有,这桩婚事完全是两家长辈强摁着他们的头答应的,李新一定会为她难过;如果说她对庄立军情根深种,两情相悦,好像又没到那个地步。
李新能够很敏锐地感知到刘好好的情绪,见一向活泼的刘好好在这个话题面前突然变得有些寡言,就知道她对这桩婚事不是特别热衷了,心中蓦地一疼,一股愤懑的怒气直冲脑袋,竟不自觉红了眼睛。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如果是她的女儿,她拼了这条命都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她要嫁什么样的人非得千挑万选不可,更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刘好好这么年轻,这么优秀,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她的父母怎么就那么狠心,不顾她的意愿早早就给她定了这桩婚约,那样的人怎么配做她的父母?!
李新在农村插队的时候,没少见到那些农村姑娘早早地被父母定了亲事,她们甚至在结婚前都没有见过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要嫁入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更遑论有没有共同语言,能不能过到一块儿去了,只是父母觉得合适,她们就麻木地嫁过去。
那时候她挺同情那些姑娘的,觉得自己生在城市中,有一对开明的父母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没想到刘好好这样的好姑娘,也像那些可怜的农村姑娘一样经历了那样的遭遇,她心里又疼又堵,难受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