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你说如果大姐在的话会怎么做?”刘天天抱着膝盖低声问道。
刘向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她会给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刘天天低低笑了起来,这的确是刘好好的风格,那时候刘金凤来他们家撒泼,她也是先把她打怕打服,再轻声细语地嘘寒问暖,逢年过节送点儿节礼什么的,现在刘金凤一家对她是又敬又怕,就连他们整个水澳生产队提起刘好好都要竖个大拇指赞一声“仁义”。
“你说大姐知不知道阿龙表哥的事情?”
“我觉得她十有八九是猜到了,她早就说了阿龙表哥做的事情是犯法的,早晚要被抓起来,每次回来都叮嘱我们少和程家来往,现在不就应验了吗?”刘天天对刘好好几乎是盲目崇拜。
“我看咱们待会儿得写封信把这件事儿告诉她。”
“告诉她做什么?平白让她在外头担心,要是她真为了阿龙表哥他们特地跑回来怎么办?两个舅母不就是指望着靠着她的关系替阿龙表哥他们说情吗?”
“大姐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吗?连我们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她能看不出来?她一早就让我们和程家划清界限,更不会把自己陷进去了,她心里有数着呢。咱们之前答应过她的,家里的事儿都不能瞒着她,这么大的事儿当然得告诉她了。”
“行,你写吧,最好把阿爹阿妈是怎么做的也告诉她,我就担心阿妈……”刘天天担心地看了一眼程招娣,“阿妈那人本来就没主意,被两个舅母和外婆这么一顿哭哭啼啼,我真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能做什么傻事?”刘向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就算真想帮阿龙表哥也没辙啊,她又不是大姐,可没人买她的账,难道她还能上公安局去给阿龙表哥顶罪不成?她愿意去,人家也不信啊。”
“你想到哪儿去了,她当然没那个胆子,我就是担心她成天这么恍恍惚惚的……”刘天天顿了顿,“她那天哭的时候说自己命苦,不想活了,你听到了没?”
刘向上打了个激灵,“不会吧,我以为阿妈是随口说说的……”
“听起来是随口说说的,我就担心把她逼急了,她要是一时想不开,真去寻死了,那咱们怎么办?”
“得想个办法把舅母他们赶走啊,再这么逼下去,别把咱们家给逼散了。”刘向上一脸忧虑。
“你能想出什么法子?刚才我想让祥伯赶他们走,祥伯又不肯,咱们俩年纪小,根本没人听咱们的……”
“要是大姐在就好了,真想大姐啊……”刘向上愁眉苦脸,“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别成天想着依靠大姐,她在京城读书,今后也是要嫁到京城庄家去的,不会回来了,咱们得靠自己。”刘学习拍拍刘向上的肩膀,“我先去做饭,你去屋里仔细听听他们怎么说。”
这一屋子人里,除了刘好好的两个舅母之外,都是三杆子打不出个P来的锯嘴葫芦,一会儿是大舅母呼天抢地,一会儿是二舅母破口大骂,一会儿两人一起哀哀切切,真是花样百出,程招娣抹着眼泪没有主意,刘长生一脸烦躁却又不知道怎么对付程家的人,索性闷头喝茶,屋子里虽然热闹,其实也就两个人唱戏给自己听,只可惜唱了一上午,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说招娣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哪次回娘家,我们不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你?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连个茶水也不知道给我们倒一杯?你阿爹阿妈真是白养你,我和你大哥真是白疼你了哦……”大舅母说得口干舌燥,却滴水未进,看到刘长生一个人有滋有味地端着茶壶喝个没完,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不是嘛,都说你们刘家仁义,怎么对我们这么无情哟……”二舅母也一唱一和道。
程招娣被她们骂得又羞又臊,连忙起身去厨房给娘家人倒茶水,正撞见刘天天在厨房烧火做饭,“阿妈,我刚烧好了一壶水,你快拎去给舅舅他们沏茶吧,不然大舅母又得挑刺了。”
程招娣心头一暖,抹了把眼泪低低应了一声,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就是懂得心疼人。
“长生,你倒是给个准信啊,我们家那口子和阿龙阿虎还被关在牢里呢,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大舅母越想越急,指着刘长生的鼻子逼问道。
“还有我们家那口子呢,那可是你舅哥,天大地大舅哥最大,你可不能不帮忙啊!”二舅母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你们要我怎么帮?”刘长生不耐烦地将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搁。
“你去县上、去省里找人啊,你是刘大力的儿子,刘好好的亲爹,谁不给你几分面子,只要你肯出面说话,阿龙肯定能被放回来的!”大舅母希冀地看着他。
这个马屁拍得很响亮,刘长生却不为所动,他连在生产队里都没有多大的面子,还指望县上、省里的那些人给他面子?他是刘好好的爹没错,可谁认识他啊?
“还有庄家!庄家和你们有亲,请庄家帮忙说项一定能成!好好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不回来?”刘长生的沉默让二舅母十分心焦,这一家没一个顶用的,遇到事情一个个都装聋作哑的。
“我大姐才不会回来呢,是你们家出了事儿,又不是我们家出的事,祥伯已经说了阿龙表哥是犯罪分子,是很坏很坏的人,就应该被抓起来,我们家要坚决和他划清界限。”一直静静坐在一边的刘向上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你这个混账小孩!谁教你的混账话?!”大舅母向来偏心程龙,容不得别人说他一个字不好,刘祥是干部,她还怕他三分,对刘向上这个小孩就毫无顾忌了,反正她也没把刘长生和程招娣放在眼里,冲上前去揪住刘向上的衣领就是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