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青冥阁门又传来响动,谢岙探头一看,只见高至房顶两扇漆木大门开了一扇,清冷少年缓步而入,一身气质澄清明澈,好似门外幽幽古柏。
看到少年白净脑门上没了红痕,谢岙胆子瞬间肥了,端着画酥糖走出来,嘿嘿笑道,“云师侄辛苦了。”
“……不知师叔所谓何事。”少年神情不变,脚下却微微加快走到桌案边,铺开一张纸似乎要写什么东西。
看到那纸上似乎写着什么禁令,谢岙挠挠头,坐在少年对面,摊开了经书、沾足了墨水便要抄。
眼前忽的视线一晃,双眼好像时不时是失了焦距,谢岙摇摇头,试图凝聚视线,经书上的文字却来越来越模糊。
“吧嗒…”
一滴墨水晕开在纸上,谢岙忽然想到眼眶残留的冰冷触感,心里蓦地一惊,纷杂猜测闪过脑海。
“师叔?”
谢岙猛然抬头,恰好对上少年凝黑双眸,那双眼虽似寒天夜色幽凉,此刻却浮着丝丝担忧。
“啊…好像因为昨晚熬夜看了书,今日看这些字颇为费劲,”谢岙随口扯了个谎,看到少年依然拧着剑眉,眨了眨眼,一只手支着下巴笑嘻嘻道,“不如云师侄帮师叔念念经书可好?”
谢岙这话本就是为了分散对方注意力,估计少年肯定又要不动声色散发冷气,正准备找借口一会开溜时,就见少年唇角微动。
“…好。”
谢岙支着下巴的手瞬间一滑,“咦?!”
云青钧取过谢岙面前经书,唇角微启,徐徐澄清凛冽嗓音在空中荡开,好似落花沾上湖水,丝丝涟漪清润心肺。这经书本来乏味枯燥,如今被一念,好像字字句句都如秋水明月,万里山川,明明浩瀚明澈,却又莫名丝丝撩人心弦。
啧啧啧,没想到自家师侄还有把经书念成情书的天分——
谢岙只觉得心里好似有猫爪子挠过一般,脑中忽然想到一事,于是身子一转,坐到少年身旁。
“呐呐,云师侄,”谢岙笑得分外无害,“师叔也不能让你白白念经书,不如打一个赌如何?”
正欲翻页的白皙手指一顿,云青钧静默片刻,唇角一动,“输如何,赢又如何?”
“放心,绝不会是过分的要求,若是师叔输了,师叔就答应你一件事——”
反正依照少年性格也顶多是让自己多多抄经书。
“相反,师叔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比如……”
比如让她探入混元真丹,通览青书阁内有所有经书——这话谢岙当然不会呆到现在说,于是眼睛一转,一把勾上少年肩膀,凑到他眼前,笑容分外灿烂。
“若是云师侄输了,就给师叔念一辈子的经书如何?”
“哗啦…”
原本被稳稳拿在少年手中的经书刹那间落在地上,咚的一声砸在谢岙脚上,正中麻筋,谢岙嗷了一声,抱着脚在地上滚了两圈,发现少年半响没有动静,呲牙咧嘴抬头。
窗外恰是一阵清风拂过,似是雨水打落的桃花花瓣被吹来,撩起少年额头墨发,拂过少年恍然露出的俊逸眉眼,只见平日寒漠似冰玉的俊容竟是丝丝无措慌乱,四周浮动着某种越来越燥热的气息,仿佛下一瞬就会熏上白皙面容,染上一片无边绯色。
谢岙不由看呆了眼,好半天回过神来——
“噗…哈哈哈!”一阵笑声爆发而出,谢岙笑得两爪发颤,趴在桌上,“师叔只是在开玩笑….云师侄害羞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冰冻万里深渊的寒气霎时四面八方嗖嗖刮来,只见云青钧面无表情拾起落在地上的书,缓缓放在桌上。
“师叔既有闲情开玩笑,不如趁此机会,温习之前所修心法,也省得四处游荡之时被诸多双修贴所困。”
说罢,竟是缓身站起,黑眸寒凝,长袖一摆,并指成剑。
这、这种新仇旧怨一起报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谢岙笑容登时僵在脸上,冷汗如瀑布流下。
“诶?等、等等…啊啊,不要突然出剑气嗷!”
“云师侄!师叔再也不开这种玩笑…诶?为、为什么剑气变成两道了?!”
“师叔以后只说实话!只说实话!”
“云师侄!好师侄!!青钧师侄!”
一室冰天动地的寒气忽然一滞。
…咦?
谢岙正抱着青冥阁内一根石柱,眨眨眼,探头出来道,“好、好师侄?”
云青钧年剑眉一皱,寒气徐徐涌动重新蔓延而来。
谢岙浑身一哆嗦,连忙高喊,“青、青钧师侄!青钧师侄!!”
卖力呼喝的声音在房间中久久回荡,在最后一丝音落下同时,一股融融暖风自另一边旋转而来,荡漾开和煦波澜,少年一身寒气终于褪去了几分。
谢岙一见有戏,肥胆一壮,连忙几步窜到桌案边,伸爪把一盘子画酥糖推了推,“这画酥糖细腻美味,云…青钧师侄可要吃一块?”
当谢岙爪子都快僵硬掉的时候,终于看到云青钧脚下一动,似是仅仅迈了一步,却眨眼间到了桌案前。
谢岙厚着脸皮拍拍经书,又推到少年面前,“那…青钧师侄边吃边念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