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就在前面沉默站着,挺拔的身姿一动不动,也没出声言语。
沈妱不敢抬头,将双手藏在袖子里,指尖扣着掌心,觉出层层汗意。
毕竟是亲王之身,应该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吧?她想。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人家堂堂王爷威名赫赫,连二品大员都得谨慎伺候着,你个小姑娘居然敢轻视唾弃,不要命了?
沈妱不了解这位王爷的性情,自然摸不透他的打算。
惴惴不安的站了许久,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对面那位爷终于挪了挪脚步,什么话都没说,侧身走了。
沈妱身子一软,连忙扶住了旁边的树枝。
小狐狸去而复返,站在树根下仰头看着她,满脸的好奇。
沈妱站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蹲身跟小狐狸玩了会儿,待心绪全然平复才离开。
静照阁那边沈妱当然没有心情再去凑热闹了,拐了个弯儿朝学堂那边正走着,半路上却碰见了董叔谨。
“阿妱,阿妱!”董叔谨满面喜色,远远的就在喊她,“一个月的时间到啦,你说的套印书刻得怎么样啦?”
董叔谨也十五岁了,论年纪比沈妱还长一岁,可不知是清闲安逸得太久还是天性如此,总是一副咋咋呼呼、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
学堂这块儿多的是书院的学子们,听见他大嗓门提及套印书,也都好奇的围拢了过来。
“阿妱啊,大家可都等着看呢,快拿出来叫咱们开开眼界。”董叔谨显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到了近前时又提醒了一遍。
“工半月前就刻好了雕版,这会儿应该是印出来了,回头拿来请各位赏鉴。”
沈妱其实也有点期待印好的彩色套印书,不过最近书院里来往的官员多,没准在哪儿就能碰见个贵人,像董叔谨这样咋咋呼呼的喧闹可不好。
她不能对别的学子说什么,但董叔谨是玩闹惯了的好友,言语上甚少有忌讳,当即微微板起脸来,道:“夫子近来的告诫你都忘了吗?端王爷和学政大人都还在静照阁呢!”
“哎呀。”董叔谨将嘴一捂,“一时高兴把这都给忘了。”
他和沈妱相交颇深,知道沈妱故意提醒的用意,当即一挥手道:“各位可别学我啊,这两天要谨言慎行,多读书少闹腾,当心挨夫子的训。”
众人都是岁数相当的少年,见惯了董叔谨在沈妱跟前的言听计从,也都记起夫子的训诫,当即嬉笑着散了。
这边董叔谨嘿嘿一笑,道:“那个书能不能先给我赏鉴赏鉴?”
“也好!董伯伯要的那套书应该也刻印好了,正好交给你亲自带过去。”
因秦愈对套版书的事情也颇感兴趣,沈妱便和董叔谨叫了他同去。
结果薛凝不知道是从哪儿冒了出来,对着董叔谨就道:“三表哥,我也想去瞧瞧。”
薛凝是学政大人薛万荣的女儿,也是书院的常客,因为爱慕秦愈的风姿,没事时就爱借着董叔谨表妹的身份来凑热闹。
不过她和沈妱气场相冲,见面后说话不过三四句就要冷嘲热讽,沈妱一向不怎么喜欢她。但不可否认的是,薛凝长得其实也挺好看,尤其那时刻微微翘着的嘴唇,更显可爱玲珑。
董叔谨当然也很照顾这位表妹,看了沈妱一眼道:“那就一起瞧瞧?”
沈妱也不能拒绝,便点头答应。
这时候静照阁里的事情还没结束,沈平身为书院的副院长,自然走不开,那马车也要留着备用。
庐陵书院离沈府不算近,要走过去实在太累,秦愈便招呼道:“走吧,咱们骑马过去。”庐陵书院里虽然清幽雅致不养马匹,但书院附近是有马肆的,专门供人租用。
他俩带头先行,后头薛凝和董叔谨便也跟了上来。
绕过闹市,三人沿着穿城而过的湄水慢行。三月里春光正盛,沿堤的杨柳婀娜随风,随处可见燕儿低飞、春花含笑。这等景致下沈妱心情还算不错,不时的扯一段柳梢,或是摘两朵野花,灵巧的手指飞舞之间,已然编了个好看的花环。
若在平常,自然可以戴着花环玩一玩,不过这会儿穿着书院的冠服,自然不能头戴花环,只好将它挂在腕上。
秦愈一直与她齐头并进,侧头瞧着那纤细嫩白的手腕藏在春花柳丝之间,五指无意识的拨弄着玩耍,那种美妙无法言喻。
纤嫩的手指仿佛伸进了心里,轻轻柔柔的随意拨弄,如同春风拂过心坎,漾起圈圈涟漪。
微动的春风里,他一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