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青柳成荫。
护城河岸边的柳枝抽出了点点绿意,柔嫩的枝桠纤细如弯月,时而停上几只黄鹂,荡得一簇簇的柳条随风摆动,好似一切都恢复了生机。
靖安侯府作为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高屋建瓴,花草遍地,其春色明艳,秾丽的景致在侯府内铺天盖地,时不时有几只彩蝶围在娇娆的花丛绿叶间。
芊芊踩着软缎绣花鞋,略有急切之色,无声无息地迈入了内室,口吻含着几分急切:“小姐,今早听伺候西厢的丫鬟说,紫苑的葵水迟了近半月有余。”
谢儇坐在梳妆镜前,随手翻着小小的箱子挑拣钗饰,浑然不觉道:“不就半月吗?我能如何?”
既然给通房们断了避子汤,那么就是可以生孩子的。
“小姐!”通房先有孕意味着什么,芊芊不信小姐不清楚,她气得跺了跺脚。
谢儇见丫鬟顾着生气连梳妆都不给主子弄了,嘿嘿一笑,干脆自个儿上手,簪好最后一朵绢花,才道:“将夫人昨日拿过来的几批云锦送过去,顺便请个大夫过来把脉。”
不等芊芊多嘴什么,谢儇便道:“虽说祖母免了我的晨昏定省,不过婆婆那儿终归要去露露脸,表示下孝道,省得旁人以为我多张狂跋扈,不敬婆母呢。自然,将这好消息告诉给她,不是说日思夜盼地想孙子么,且今日还有其他几家贵眷上门拜访,我也得向外表表我的贤惠大方。”
做戏要做足全套,孩子都许通房有了。
谢儇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谢家女’的贤惠。
作为丫鬟的饿芊芊苦涩着张脸,又不能多嘴什么,只恨昨日嬷嬷回乡探亲,没个压得住小姐的人在。
“小姐,你三思呀,我们还是先去老夫人那听听她怎么说。”
“说什么胡话,人家是杨映的祖母。不是我的祖母,人上了年纪,成天没别的想头,就喜欢小孩子。和她说有什么用。顶多换来几句不轻不重的安慰话。”可是安慰话,她听得够多了,一点都不觉得解气。
尚不如其琛打杨映一顿来得痛快。
可这话,她谁都不能说,也谁都不敢说。
谢儇是什么人。以她的心智最能挑好时机。尤其是公布通房的身孕,务必选一个恰当好处的时点才行,所以她一路上闭口不言,随便顾氏说些有的没的屁话。
等着顾氏陪着其他女眷行至望仙亭时,谢儇的余光便捕捉到远处渐渐靠近的人影。
是伺候紫苑的小丫头——双珠。
谢儇抿嘴一笑。
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只见是个丫鬟在谢儇耳边悄悄回禀了些什么,奈何声音轻微,听不出什么名堂。而婆婆顾氏素来控制欲强,哪怕是媳妇多吃了只鸡蛋都想问个缘由,何况是大庭广众下的事儿。
谢儇才不会给顾氏挑嘴的机会。她深吸几口气,做好强大的心理建设后,立刻笑逐颜开地恭喜婆婆:“母亲,今儿早晨紫苑她不舒服,儿媳方才给她请了大夫,现在回话说是有了月余的身孕。想来再等八个月多,您就能做祖母了!”
她的口吻真诚极了,活像是自己有了孩子,得意洋洋地拿出来炫耀。
光瞧她的表情,没人会以为是通房先比她有孕了。
其实。顾氏真没反应过来。
直到卫侯夫人不咸不淡地恭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顾姐姐了。”
“是呢,难得登一次侯府的门,沾上这种福气。”
“论起来。我尚且比顾姐姐大,可惜还没做祖母呢。”
顺便引来了一片稀稀拉拉的贺喜声,不过更多的注意力却在一旁笑意可人、大方端秀的谢儇上,不少夫人在心底偷偷地感慨,多好的儿媳妇,家世好。模样好,性情还贤惠大方,怎么偏偏就由着这种恶婆婆糟蹋,进门不到半年,就先停了通房的避子汤……
顾氏停通房的避子汤,主要目的是为了打压下谢儇的气焰。并不是说真稀罕庶出的孙子孙女,如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除了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并且认真地表扬下谢儇的贤惠外,心里无名地升起了一把火,烧得她整个人都憋出了内伤。
“嗯—是呢。”顾氏讪讪地点头。
偏巧谢儇还要继续表贤惠,温顺道:“儿媳已赏了些云锦予她,准备着把西厢房都拨出来给她住,其余的通房丫鬟先在后头的云水阁挤一挤,至于孕时的吃食份例皆按着姨娘来,母亲您觉得如何?”
多么大方体贴。
顾氏在那么多夫人的颔首微笑下都不能作什么狰狞嘴脸,除了微笑别无他法。
高将军府的冯氏似还嫌顾氏心情太‘好’,补充道:“夫人您好福气呀,娶了个这般贤惠的儿媳,哪像我府里的几个各个粗手笨脚的……”
“谁说不是,谢家一向的好家教,姑娘都是端方贤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