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对婚姻是不抱期待的,可是一旦有过奢望,便难以接受现实。
“我也不曾闹过啊。姐姐你何必苛责于我。”
谢俪轻蔑地笑了:“可你满脸都写着对杨家的厌恶与不喜,满场的人精谁又瞧不出呢。麻烦你下回掩得好一些。”
“知道了,我下次一定少出门。”谢儇有气无力道。
面对如此反常的妹妹,谢俪还是痛心的,站在道德出发的点上教训了妹妹一顿,她还是忍不住地发挥了下作为姐妹的温情。
“丫头生的孩子,不过是来安抚杨家上下的心。到底你生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谢俪看着王府里的妾室一个个大了肚子生下孩子,对妹妹如今的体会十分了解,因此劝导她想得明白些。
谢儇勉强扯了个笑容给她。
她不会给杨映生孩子的,谁爱生谁去生。
“听说你们夫妻近来感情好,若是你能早些怀上,想来在靖安侯府也能过得更好些。”重点是,做了母亲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一颗心都扑上新出生的小生命上,哪有功夫来悲春伤秋呢。
要是生完了儿子,妹妹实在厌恶杨映,索性不亲近就是了。
“知道了,姐姐,那边的夫人在寻你呢。”谢儇的语调没有一丝的起伏,慢慢坐在光影斑驳的阴影处,静若处子,恍若眼前的热闹与喧哗都和她无关。
谢俪不禁眉头微皱,只因谢儇的模样令她想起了一个人——林七许。
林七许也时常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可以无欲无求地坐上一个时辰、一天。以往林七许特别爱坐在王爷去正院必经的路上旁的钓鱼石上,王妃不免觉得她是故意地制作偶遇的机会,不过作为正室的身份提醒着她,不必理会妾室们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直至不久前,她才发觉那块石头不见了。
寻了人一问才知,林氏把这块石头搬去了一个角落,然后愈发变本加厉地坐着,之前顶多坐上几个时辰,现在干脆连饭都省了。
她们坐着都在想什么呢?
谢俪对妹妹和林氏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她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见那夫人的丈夫正是某某权贵,便气度雍容、笑容完美地迎了过去,撇下了谢儇形单影只地坐着。
当然,谢儇觉得这样很好。
姐姐与那些妇人相比,只多了一点点对她真心的关爱,她们的想法是同根同源的,是最令她作呕的观念。
相比姐姐话里话外期望那丫鬟生下个女孩,谢儇却更希望是个公子。所谓的传宗接代,都让它见鬼去吧,杨映有儿子就可以了,男人眼中无嫡庶,杨家满意就好。
如她所料,紫菀格外争气,诞下了一个白胖的哥儿。
谢儇直接提了她作姨娘,满月的时候摆酒宴客,俨然一副嫡长子的架势,便是最挑剔的顾氏也说不得什么。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抱养这个庶长子时,她却笑容满面地还给了韩姨娘(紫菀姓韩),惹得韩氏又惊又憾,不过自己生的孩子抱在怀里,那种满足感基本能完全抵消遗憾。
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还没等谢儇调整好心态,谢俪无意请来了一位知根知底的人来劝解钻牛角尖的妹妹。
“三哥,许久不见。”谢信之的步伐在见到谢儇是轻快又愉悦的,方才从前院拐过来,好巧不巧地遇见杨映。
这位妹夫难得地给了个笑脸,又客气地与谢信之寒暄了几句。
谢信之只当是女人爱夸大事态,早前没拿谢儇的异常当回事,加上见了杨映,不免先入为主,以为妹妹在这侯府里过得太顺风顺水,以至于一向冷脸的杨映都对他和气有加。
万万没想到……
谢儇从头到脚都变了个人。
看见他只温吞吞地坐在椅子上,不像之前会笑着扑上来喊他三哥了。
谢信之难得仔细觑了番谢儇。
模样没变,只是整个气态神韵,翻天覆地。
“儇儿变了好多。”谢信之没法与谢儇漠然的目光相对,干脆横刀植入。
谢儇摇摇头,道:“其实也没变,就是想通了很多事。”但绝对不包括给杨映生孩子这件事。
近来发生的事很多,谢信之多少有所耳闻,言不由衷道:“有些事,到底是不可能了。你能看穿,也不会为难自己。”
“是啊。”谢儇几近面无表情。
谢信之一下子就理解了长姐的欲言又止,当时他也疑惑地问:儇儿还能变到哪儿去。长姐却沉默地直摇头,说:你一见便知。
以往谢儇面对家人,即便过得不好,也断然不会作出此般姿态。谢儇会坚强地笑着,乐观地面对着,而不是此刻的死气沉沉。
长姐来寻他,估计就是和谢儇交流不下去。
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好,如何了解。
从小到大,他与谢儇的关系最好,观念最合拍,长姐虽也爱护幼妹,但认知很深刻,明白思维上的差距不是姐妹情深能够弥补的。
“我最近听到些小道消息,林其琛可能会被发配去滇南平乱。”谢信之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
然后他看着谢儇张了张口,又说不出一个字。
面上的悲伤早已写明一切。
“儇儿,你明白就好。”
谢儇道:“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