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阳有许多话想对林氏说,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最终只匆匆写了几句话,算是“交代”了一下失火当天的情况,然后说自己到了京城就发现有了身孕,经不起颠簸,等日子稳了,一定会和陆展瑜回来看林氏。
赵宝儿收了信,又问了几句陆朝阳的近况,陆朝阳说都好。赵宝儿便对姜夫人千恩万谢,才走了。
回去以后,赵宝儿特地去找了一个旧信封,装了信,给林氏送去。
赵家主楼已经是常常飘荡着药香。主母伤心过度病倒了,便常常有大夫来去。赵牧要陪妻子,又要兼顾生意,连日来也瘦了一大圈。
赵宝儿匆匆上了楼,道:“娘。”
林氏也知道,自己害一家人都跟着不消停,可是想到女儿,就又总是心痛如绞。此时便勉强撑起身子,笑道:“宝儿啊。”
赵宝儿道:“娘,朝阳来信了。”
林氏闻言几乎是立刻就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快拿过来我瞧瞧!”
林氏也认识些字,但是不多,拿了这封信来,与其说是想看看陆朝阳说了什么,不如说是想要瞧仔细了那到底是不是陆朝阳写来的信!
赵宝儿把信递给她,她抓在手里,上上下下看了好多遍,最终掩面痛哭起来:“宝儿啊,你真的见着朝阳了,真的不是哄我的?”
赵宝儿道:“娘,我真见着朝阳了,也狠狠的骂了她,说她不该招呼不打一个就走,害得娘担心成这样。不过她现在人在京城,来回通信也不方便,听说这封信就是刚去京城没多久的时候写的,到了今个儿才到我手上。”
林氏听了,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想下炕,却又觉得头晕乏力,便只好咬了咬牙,暗暗想着,等养好了身子,就要上京城去瞧瞧女儿。
赵宝儿见把林氏哄了过去,也松了一口气。
陆朝阳带着孩子,在姜家,日复一日,又想着林氏。知母莫若女,陆朝阳也知道那个主意不过是拖延的办法,林氏现在肯定就想着要亲自上京去瞧瞧女儿的。不过就是现在身子还没恢复走不动脚。
因此,这些日子陆朝阳就过的担惊受怕,只怕林氏会按捺不住,不顾自己的身子就上了京去,到时候发现了真相,只怕身子本来就不好的时候,一下子气急攻心,又要倒下了。
陆朝阳不知道自己怎么堕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帮着陆展瑜来欺骗自己的爹娘。竟然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身价性命都交到了一个男人的手上!
自打赵宝儿来了一趟,陆朝阳倒有些沉不住气了。
姜夫人看出来她心里不好受,便常常把她叫到身边开解。一天两人坐在一块儿剥豆子,姜夫人就似无意那般道:“这做女人呢,就是苦的。你看我们老姜,他做将军,我便做将军夫人。现在他被削职,我也只能背井离乡跟着他来了这儿,就怕他照顾不好自个儿,还有我们大郎呢。这谁一辈子不得遇上那些事儿啊。”
陆朝阳勉强笑了笑。
姜夫人又道:“你别这样,我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陆老弟不是池中之物,今天你陪他吃的这些苦,无论以后他有了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什么样子的尊崇,你都享之无愧。”
也许姜夫人的意思,是一个农家女,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了这一段,只要陆展瑜没有忘记她,还来接她,那么以后就算是陆展瑜怎样的平步青云,陆朝阳也跟他是患难夫妻,也不用担心享不起那个福分。
陆朝阳却想,可若是她从一早,就没有想过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尊崇的地位,只想平平淡淡,在自己的父母身边,守着老公孩子热炕头的过一辈子呢。
也许年少时的迷恋,都太过朦胧。真正让她心动的,是那个在一个叫仁心堂的小药房,陪着她朝朝暮暮,平凡琐碎的男人。也正是因为那样,才真正情根深种。可是,那样的福分,没有多久,却又生变故。以后却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回来。
陆朝阳算着日子,约莫是又过了一个月左右,陆朝阳盘算着,林氏的身体应该养得差不多了,应该是能下床了。心里愈发焦灼起来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伤害林氏,到底值不值得。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展瑜回来了。
那天也是一个傍晚,不过比赵宝儿来的时候还要晚一些。陆朝阳正听着春末的虫鸣,一声又一声。
姜夫人突然大声道:“弟妹,弟妹!你快出来!”
陆朝阳鲜少听见姜夫人这么失态的声音,也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喂奶了,连忙把孩子抱好,跑了出去。
结果却见姜屠户带了一个人回来,灰蒙蒙的影子下,看得不太清楚。他一抬起头,双眼通红,下巴上也胡子拉碴。身后背着一个包袱。
大郎牵着马进来了,笑着同他说话。他也笑,摸了摸大郎的头。
陆朝阳怔在当场。
姜夫人打心里为陆朝阳高兴。这种时候,陆展瑜竟然还抽身赶了赶回来,看来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日后,陆朝阳跟着熬出头了,就只等着跟着享福了。
她连忙推了陆朝阳一下,道:“发什么愣啊,老弟可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