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昏黄的光线透过那些幔帐的缝隙照进了龙榻上,整个寝殿中十分的安静,即使这个时候值夜的宫婢和内侍们,已经起身更换近乎燃了一夜快要熄灭的烛台,却仍旧连半点声响都不曾听闻。
殿内的香炉中龙涎香静静地熏燃着,丝丝缕缕飘渺的烟雾从瑞兽的口中缓缓倾吐,远远看去,脚下踏着莲台的瑞兽仿佛要腾云驾雾般。
殿外白日里那些扰人不得清净的蝉鸣早已不能听闻,只留下清晨的凉风习习吹动树叶飒飒,同时也吹走了叶尖上昨夜积蓄下的晨露。
殿内殿外行走的宫婢和内侍们带着几分小心各自忙着手上的活计,却始终没有半点的声响,虽然气氛宁静且美好,但却无端便让人心中生出几分压抑来,似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少了几分活力和生机。
这里静悄悄的,除却那些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甚至是闪着露珠星星点点光辉的草尖和叶芽,竟让人看不到任何的生气。
就连那些蹑手蹑脚尽量放轻脚步的宫婢和内侍们的脸上,都看不出半点的喜意,一个个看上去仿佛像是会动的牵线木偶般……
空中偶有一两只扑闪着翅膀飞过的鸟儿,还不待那一声清脆似是铃音般的鸣叫响起,便被一支急促飞来的箭矢所打落在地。
随后便有洒扫的内侍上前匆匆地将鸟儿尚且温热的尸体拾起,同那些被修剪下来的残枝落花收到了一起。
无论是远处射箭的侍卫,还是近处手脚麻利为鸟儿“收尸”的内侍,见他们这般的行为极为熟练且自然,好似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段恒毅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那些本可以自由翱翔的鸟儿太过悲惨了些,更觉得那些侍卫太过冷心冷血了些。
可他知道,最铁石心肠之人便莫过于现下寝殿中那位安睡的帝王。
为了他的安枕,这寝殿内外已经鲜少有会喘气的活物留下,只是他没想过就连路过的鸟儿都会惨遭毒手……
不只是同人不同命,就连鸟儿亦是如此,轩帝豢养的那只七彩斑斓会学人语的鹦鹉如此聒噪,不也安然地在这寝殿中活蹦乱跳?
大概在轩帝眼中,一条人命也许还不如一只鸟来的高贵,端的看他喜不喜罢了。
且对待亲子尚且如此,旁的不相干的人,就更不会被轩帝放在心上了。那些待民如子的言谈,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摇摇头轻叹一声,收起心中那些厌恶情绪的段恒毅刚刚向前走了几步,便听闻身后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哟,小顾大人来的如此早,可见您怕是也未休憩好吧!”
听到这道带着些许恭维和谄媚的声音,段恒毅收回了向前迈出去的脚,转回身时脸上已经带了淡淡的笑意。
这人说话还当真是有意思,“也”这个字用的可是颇有深意啊!
“呵呵,王总管。身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分忧解难是本分,何来的休憩好与否?能为身为陛下的臣子心生自豪才是。”
刚一打照面,段恒毅便话里夹枪带棒地给了这位王总管一个下马威,倒也省得这位王总管有拖他下水的心了。
“这……呵呵,小顾大人怕是误会杂家了,杂家不过是看小顾大人您发髻有些散乱,又想到近日接连发生的事,怕是以为您没休憩好……这倒是杂家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