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看向声源的方向,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归海氏。谢辙立刻后跳,踏墙几步来到了归海氏身边,手里始终用剑作为抵挡。他的衣服有几处破损,气息乱成一团,所幸身上没有伤口。毕竟若是给切血封喉所伤,他也不能这么简单地明哲保身了。而寒觞却皱起了眉,看样子他并不想这么轻易退出战局。不论是交手前还是交手中,他对朽月君语言、妖法与剑技都有了透彻的认识——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他不讲道理、不讲逻辑、不讲章法,一切都随心所欲,一切都乖戾难懂。
但他知道,继续争斗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他调整了自己的妖力,属于狐狸的耳朵与尾巴也早就收了回去。他将长剑收入鞘中,短短的剑鞘便轻易容纳了剑身。朽月君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临了儿还推过一阵妖火。火焰转变为青黑,凝聚成狼的形象朝着寒觞奔涌而来。能承载神剑力量的剑鞘自然也不普通,寒觞抬起它,让火狼迎头撞上,自己步步后退。在碰触到那金曜石的剑鞘的一瞬,巨狼的形象溃散殆尽,徒留余火徐徐坠落。
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寒觞很想来这么一句以作挑衅,毕竟朽月君说的干的可比自己过分得多。但既然归海氏现身平事,自己就不该惹上更多麻烦。
枫走到朽月君的身边,双目依旧血红。他们所有人都被灼灼烈火包围,连门口也被火墙堵死了。各种材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令人战栗。
“龙族是何时有兴趣插手人间之事的?如此孤僻高傲的族群,怎么舍得在这里现身?”
“还一位朋友人情,劳驾,给点面子。”
面对朽月君咄咄逼人的质问,归海氏面不改色地回应。
“人类朋友?真有意思。龙的面子何时这么廉价了?”
“价格不等同于价值,价值取决于意义。而这意义,是只有当事人能评判的。”
“哼。”
朽月君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但从那恣意狂放的妖气中,谁都能感受到,他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归海氏向前一步,指了指他身边的孩子。
“我无意与人间的走无常交手。若与阎罗魔结下梁子,我也无法与我族交代。我只想要那个孩子,他在本城闯下不少祸患,我得给故人一个说法。何况近来瘟疫横行,我必须确保十恶与之没有关系。这也是为了那孩子好。”
朽月君笑着卖起关子,拖着长腔幽幽道“有没有关系,我现在便能告诉你。若说没有,那定是说不过去的;若说有,关系也不那么紧密。你其实并不想与我谈判,因为你不想得到答案,你只想完成任务了事。你们龙族,我不那么了解,但看透你——绰绰有余。”
“是,我道行尚浅,比不过您阅人间业劫三千。”
归海氏说得诚恳,龙的口中绝无谎言。这让朽月君微张着嘴,却不知怎么接话。要说尴尬倒还不至于,但这龙也真够奇怪的。别人正在这儿揶揄你,你非但配合得紧,还说骂得好骂得妙,这话茬是谁也接不下去的。
“别以为说几句漂亮话我便能放人了。”朽月君伸手揽住枫瘦小的肩膀,弯下腰,将脸放在与枫的头同一高度上。他皱着眉,眯起眼,颇为挑衅地说“这孩子还有大用处。如今睦月君封印已破,他自身恐怕也元气大伤。比起担心杀之恶使,你们还是想想自己人更为要紧。将这庭院乃至绾龙城付之一炬轻而易举——但我不屑去做,没有任何好处。你们几个,我今天倒是见识到了,一个两个都比我想的更有意思。他族之物干涉人间的事,可真是奇耻大辱,我可不想随你们一道蒙羞。今日我便不再奉陪,但他日……我们还会再见。”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扫过包括归海氏在内的每个人,最后在薛弥音脸上多留了一阵,令她生厌。朽月君脚下燃起一阵火光,很快与枫不见踪影。远处传来百姓与官兵的喧闹声,竟令人安心。叶聆鹓终于失去力气,跪坐在地上,后怕令她大口喘息。
“快走吧,已经没事了。”
一贯语调冷清的归海氏此时的话竟似春风化雨。他拍拍手,霎时,大雨倾盆,所到之处的火光尽数熄灭。上空那神秘莫测的色彩不再鲜艳,也随着火势的衰减而褪淡。还有几朵火焰不甘被轻易处决。挣扎几番后,还是被这无根之水扼杀,连作为证据的余烬也被冲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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