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觞激动地站了起来,另外两位姑娘也跟着一起高兴。谢辙倒是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他当然高兴,这条消息难道不值得鼓掌、庆祝,恨不得昭示天下吗?何况既然是卯月君说的话,那一定不假了。巨大的喜悦冲击他干涸的心灵,他真实地为叶家的姑娘感到庞大得形容不出的喜悦。这种心情,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毕竟长这么大,他似乎还从未因他人的事感到如此强烈的情绪起伏。
但是,他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相反,他很清醒,尽管这种清醒在此时显得残酷。
“那她……一定可与姐妹回家了吧?这是好事。既然知道两位姑娘平安无事,我们也能放心地处理其他事了。”
寒觞刚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老谢,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她们?”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不知你是这么薄情的人。”寒觞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我们只知道她们相逢,还不知她们是否身体抱恙吧?何况聆鹓姑娘说,一定要让我们见见她的堂姐,我们也还未见过呢。只是去叶家一趟罢了,你怎么就不舍得动动腿了?天下大事,就这么耽误你的感情?”
“不……”谢辙轻轻摇了摇头,“我与你们不同。我终归是个人类,寿数也终归有限。我一时也没有修道成仙的打算,这世上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奔波。至少眼下,在处理完因十恶引起的一切灾祸,甚至除掉他们之前,我都不该放松。”
问萤也站起来。她的语气显得比寒觞还急促:“为什么?这一路上,我是能看出来的,您分明也很想见那位叶姑娘。可为何您是如此不坦诚?你是个人类,我很少对什么人类产生敬意——不如说,我恨人都是完全有理由的!我的敬意或许值不了几个钱,但至少看在它存在的面子上,您能显得有些人情味,显得比我们几个妖怪更像人么?”
谢辙有些惊讶。他昂着头,瞪大眼看着有些愠怒的问萤,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寒觞意识到,问萤说的虽然不错,但有些过分了。这些话在一定程度上的确会刺激到谢辙。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皎沫,后者心领神会,立刻也站起身来。
“有什么事坐下说便是,我们不该在卯月君与孔令公子的面前失态……”
寒觞先坐下去,皎沫轻轻按着问萤的肩膀,也重新坐下来。孔令北发出一声嗤笑,大概有点嘲弄的意思。他摇着头说:
“在我们两个外人面前闹笑话,也真有你们的。卯月君话还未说完,你们可真礼貌啊。”
卯月君从头到尾都没有制止他们的争论,也没有劝架,只是用那种有些疲惫的笑看着他们。她知道,这几人的问题都能由他们自己解决。场面安静下来,她点点头,继续说道:
“两位姑娘的身边也有旁人。一个,是琉璃心的持有人,唤作忱星。时至今日,她已活了四五百年。她是个可靠的侠客,同时……也有些危险。具体的事,我很难说清楚,但她绝不具备对同类的感情。她能对叶姑娘伸出援手,恐怕只是看在一些前世因缘的份上。如今几人身边还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关于她,即便是我们也没什么消息。因此,她的身份绝不会比忱姑娘更加安全……”
“……”
谢辙什么也没说,但他微微握紧了拳头。
卯月看向身旁的孔令北,对他说:“接下来,你带他们去屋里休息一阵吧。喝点儿水,聊会儿天什么的……这儿是我一个友人的房子,没怎么住过。你们当自己家便是,随意些,千万不要客气。这部分残骸,我会设法交到百骸主手中,尽早复原如月君的身躯。还有些其他的情况,也拜托孔令公子对你们详细说明了。若有什么你们要说的事,也可以先告诉他。我想……在这儿休息一会。”
几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都站起身,准备随着孔令北朝屋里去了。这时候,卯月君突然望向皎沫,并对她说:
“请留步……从深海远道而来的朋友。”卯月君的声音仍是那么温和,“关于您,我还有些话想对您说。”
皎沫看向另外几人,他们都有些疑惑。但谢辙还是点了点头,皎沫也轻轻闭上了眼,重新坐下去。等他们都进了屋,关了门后,卯月君才重新坐得更端正些。
“您有什么事,特意要单独对我说呢?”
“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点还请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