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严易。
他往常出入无一不是高档建筑或场所,此刻从一间板房里钻出来,竟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连盼心里更加认同爷爷说的话了,她和严易,的确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林至今天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你们已经出院了,怎么没通知我一声?”严易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连盼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爷爷说医院住不习惯……”连盼想了想,还是找了个理由,事实上,这并不是出院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医药费太贵了,爷爷住得心疼。
“那个……你怎么来这儿了?”并且还在一个板房里。
严易看了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眼神却颇有些深意,连盼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无所遁形,忍不住便垂下眼,不敢看他。
“进来看看。”
门是开着的,连盼跟着他进去,发现林至也在,屋里头还有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的女人,大概是请来的打扫阿姨之类的,正在收拾屋子。小板房里井井有条,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家具都是半新的,简单却不贵重,连盼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严易特意弄给爷爷住的。
林至适时地在一旁解释道,“盖房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已经联系了施工队了,等清理好现场就开始重新弄,在房子盖好前,估计就要麻烦连大爷先住在这间板房里了。”
家具估计都是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严易并没有像那些土豪一样现买,毕竟新家具甲醛含量高,对人体有害,而且如果装饰太豪华,爷爷也根本不会住。他做得如此细心,连盼更觉得难以承受,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一句简单的“谢谢。”
林至看他二人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又打圆场道,“不止这下面,楼上也还有房间,不如你们去楼上看看?”
小板房是个简单的二层,楼梯就在外面,连盼点了点头,跟着严易上楼。楼上一间卧室,一间洗手间,严易推开的是卧室,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上面铺着碎花的床单,房间里有张书桌,靠窗台上外面还摆了一个玻璃瓶子,里头装着一束乡间常见的小野花,显然这间房是给连盼准备的。
花瓣被风吹得轻微摆动,上面还有几滴露水,本来很清新动人的场景,连盼却觉眼睛有些刺痛,她何德何能,能让严易上心至此。
“我早上过来的,这花是我从后山上摘的,好看吗?”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连盼微微犹豫的情绪。
连盼点了点头,“很好看。”
“这几天……”,房间里只有书桌旁有一把椅子,严易干脆靠着床边坐下了,“你和我联系很少。”
的确很少,连盼一直在医院照顾爷爷,她和严易之间基本只靠微信联系,严易倒是有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不知是不是受爷爷的影响,连盼总觉得她和严易的未来的确不太光明,两人常常是没讲几句就挂了,直到今天。
连大爷出院也没有通知严易,聪明如他,应该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你在躲我。”他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却隐藏着一丝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气。
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在去过严宅、见过家长之后就已经稳固下来,谁知连盼却忽而开始退缩了,这是严易绝对无法容忍的。他不明白她在顾虑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接受,也绝不打算接受。
“是因为你爷爷的缘故吗?”
他实在太聪明了,很容易就想到了关键点上,连盼想点头,却又摇头,的确是爷爷不同意她和严易在一起,但她自己何尝也不是动摇了呢?
她想起自己的师傅连青,连青一生未婚——师傅容貌姿色俱都是上乘,又有这样出色的厨艺,当年宫里还是有很多人对她有意的,且出入皇宫的都是显贵之辈,连青其实有很多选择,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好的出路,她还是不肯嫁?连盼也问过师傅,师傅说,人各有志。
这个志,其实并不是指担任御膳房的庖长,而是师傅不愿委身为妾,不仅不愿为妾,还容不得夫君纳妾,容不得夫君有二心,她想要一辈子一双人。这个想法在当时看来其实颇为大逆不道,寻常人家尚且有个三妻四妾的,那些高官皇族,怎么可能只娶她一个呢?如此一来,她便宁可终生不嫁了。
现代的女人很幸运,法律规定不得重婚,然而连盼却知道,像严易这样的身份,很多女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她们宁可不要名分,倒贴也要上赶着来,何况她和严易的确相差甚远,严易喜欢她,说得难听点,简直就像是天降大馅饼突然砸到她头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