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相对于教学楼来说老旧了很多,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座落在校园的一角,楼下还有两个乒乓球案子。
宿管阿姨倒是还认识他,没有阻拦,只是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猛瞧了几眼。
估计这会儿都去上课了,楼道里面没有人,敲了几下门也不见宿舍里有动静。左右看了看,然后从楼道尽头窗户的防护网上面扯下来一根细铁丝,轻轻捅了两下,门就开了。
上辈子还在爬模滚打的那会儿接触的人物三教九流,所以手艺学的有点杂,不敢说能打开任何锁,但这种宿舍门房上最简单的锁子完全没问题。
宿舍里面住了四个人,他的床铺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床上的摆设一如他离开的那日没有动过。
先坐在床边抽了跟烟,然后在柜子里面翻找一番。之前那孩子很体恤父母的辛苦,从来不乱花钱,柜子里面的衣服只有四套,春夏秋冬各一套。这会儿只找出来一件能穿的碎布红花棉袄,是母亲亲手做的,里面填充着新棉花,蓬松鼓胀,定然很暖和。现在的问题是外套只有身上这么一件,还特么地脏到不能穿了,只能穿着这件有点风骚的棉袄出门。
这么花哨的衣服若是放在二十年前穿出来,没人会笑话,因为有的穿就不错了。放在二十年之后穿出去,也没人笑话,因为那时候够开放,穿的比这还风骚的人多了去,习以为常了。但是这个年代嘛,正是解决了温饱,思想还不够开放的年代,大男人穿这么一件衣服绝逼引人注目。
在不受冻和不让人笑话之间选择,狄云很果断地选择了不受冻,笑话就笑话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校园里面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小平头,碎花棉袄,双手拢在袖子里面,胳膊下家着两本书。一路过去少不了掩嘴轻笑和窃窃私语,当然也少不了鄙夷撇嘴。
好在这家伙的心脏足够大,缩着脖子尽量不让风钻进去,更暖和一点。
他上辈子没上过大学,对于大学的生活是向往的,这会儿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走向教室,又带着点忐忑。
教室里面很热闹,搬桌子的搬桌子,挪凳子的挪凳子,将教室中间空了出来,有种人声鼎沸的感觉。不过当他出现在教室门口探身朝里面望的时候瞬间安静了下来。估计这会儿心底嘀咕“这是什么鬼”的人不在少数。
几秒钟之后教室里欢笑了起来,狄云分不清楚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挠了挠头扫视了几圈,搬成了这样也找不到自己原本坐在哪里,只能朝着熟悉的人身边走去。
徐婧蕾坐在角落,看他走过来轻轻张了张嘴让了个位置。
“你这件衣服…很好。”
“没啥穿的了。”狄云摸了摸鼻子“这是什么情况?”
“这两节是表演课。”徐婧蕾说道“王老师准备让大家临场做一个小表演。”
“还要表演呀…”狄云砸吧了两下嘴,那孩子在他脑海里遗留了一大片表演知识的记忆,但他自己从来没接触过这个,很新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好。
“狄云,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旁边一个男生问道。
狄云对这位鼻子高挺的男生印象比较深刻,因为他是班长,名字叫林龙奇。笑着回答到:“发生了一些事情,去处理了一下。”
林龙奇看他不想细说也就没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说道:“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都是同学,能帮衬的大家肯定都不含糊。”
“谢了。”狄云笑笑“需要大家帮忙的时候肯定张口。”
林龙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需要这段时间的笔记吗?”徐婧蕾问道。
狄云点头:“这段时间落下的不少,得补上来。”之前那孩子学习很用功,学到了多少东西先不论,首先功夫下得很到位,不但有专门的笔记本,就连书上都记得密密麻麻的。
掏出笔记本才发现忘记带笔,歪着头朝身边的女孩说道:“送佛送到西,再借支笔吧。”
女孩抿嘴笑笑,取出一支黑色的钢笔放在他手旁。
狄云婆娑了几下手指捏起钢笔,才写俩字就将本子划了个窟窿,他发现写字比颠大勺要难多了。
“这样捏笔就不会划破本子了。”徐婧蕾拿过钢笔给他比划了个姿势,顺便写了两个字“表演”。
字体骨骼清秀、遒劲有力,清冽而又优雅从容,看着很是赏心悦目。狄云不懂字,但也看得出来这俩字写的定然很好,果然是字如其人,心素如简,清淡如菊。看来昨晚上所说的瞎写是谦虚的说法了。
狄云开始抄录笔记,没有笔走龙蛇地快速抄写,唯恐写成只有自己认识的蝌蚪文,而是如同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写得方正一些。
徐婧蕾看了一眼,没有笑话。她不认为字写得好有什么了不起,也就不会去笑话别人字写的不好,两眼之后就不再关注,将注意力转移到走进教室的王老师身上。
王老师名庆芳,四十多岁,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这让狄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面的灭绝师太。
王老师的性格大概和她的表情一样冷冽,走进教室放下教案和水杯之后便开门见山:“从门口开始,按顺序一个一个来吧。”
第一个下场的是位女生,表演的是雷雨里面的四凤,两分钟就完事。
虽然不知道演的是什么,但狄云感觉演得很好,因为那女生眼泪毫无征兆刷地就流出来了,反正他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