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不跟你堂哥好好学学?”周阳侯夫人骂道,“成天尽和那些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了,一件正经事没见你干!”
“这也不能怪我啊。”霍明德觉得自己颇为委屈,“我又没个一官半职。”
“就你现在这样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吧,别给你爹惹祸!”
霍明德郁闷的直哼哼:“娘,我也快二十了!之所以出去闲逛还不是因为太闲了么,若是有了官职,我肯定也是兢兢业业啊!堂哥之前还不是总惹六叔生气,要不是因为这次替吴国运粮有功,六叔怎么会想起替堂哥请封的事。而正是因为堂哥有官职,所以他才能做这么多事,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娘……你去跟爹说说,给儿子谋个一官半职的,我肯定不会给他丢脸。儿子前头那么多哥哥,我也不想这世子之位了,但好歹也要为家里出分力啊!”
“这话说得……”周阳侯夫人略略思量了一会儿,“倒还有几分道理。”
“那我的禁足?”霍明德一脸期望。
“等你爹回来了再说!”周阳侯夫人毫不客气的捶了他一拳,“如今永安王还在京城里,你老实点!”
“当初议亲之事只有爹爹和太后知道,咱们家又没宣扬出去,怕什么。”霍明德不甚在意,见周阳侯夫人一剂眼刀刮来,赶紧道,“我保证就算我出府了,见到永安王的人也绕道走!娘,我现在去给堂哥道个喜去,您慢慢忙,慢慢忙!”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惹的屋内婢女们垂头憋笑。
周阳侯夫人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哎,真是前世冤孽,讨债来了。”
霍文钟还躺在床上发呆。
刚才他爹已带回来了皇上的口谕,明日圣旨就会传来,让他趁着现在还能安静会儿,多多休息,等圣旨来了,就必须换上朝服入宫谢恩,随后还有一系列的人情交际。这些都是不能省的,哪怕他的右手还缠着纱布。
跟在他身边的侍从们各个喜气洋洋,只是碍着主子还养伤,一个个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这就……当上世子了?!
霍文钟久久不能回神。
和同胞妹妹霍文萱比起来,他的童年是幸福的。那时候,父亲还是卫将军,大家还住在京城,每一日母亲都会领着他一起站在府门前送父亲去早朝。
那时候的父亲真是高大啊……
骑着大黑马,腰间携着先帝所赐宝剑,在晨光中冲着他笑着挥手,让他赶紧回去在睡个觉,不然以后不长个。
有一天,母亲对他说:“我们不住这里了,去博陵。”
他问母亲:“为什么啊?”
母亲笑道:“你爹爹封成了博陵侯,乃是列侯,要去博陵替圣上镇守疆土啊。”
是啊,他的父亲一直都在替圣上守护着这大好江山。从北狄手里抢回了毋城关,又为圣上镇守宫门,现在圣上又给父亲派了新的任务了!
“好啊。”他笑道,“我,娘亲还有爹爹一起去博陵。”
虽然去了博陵之后就不能经常见到太后姑妈,还有刚刚登上帝位的大表弟,也不能和小伙伴们玩将军和士兵的游戏了,可他却涌出一种莫名的激动——和父亲一起去博陵,这也能算是和父亲一同出征了吧?!
可为什么父亲开始发脾气?为什么府里多了这么多的人?那些女人为什么总是缠着父亲?为什么母亲在哭?
父亲的那匹大黑马死了,他想去埋了它,可等他找好铲子,却看见父亲命府里的厨子将它拖进了厨房。
这都是为什么啊——!!
父亲给他找了教他念书的先生,他开始整日的待在先生家里。他的父亲抛弃了他,他的母亲每日都在和那些女人周旋,心力交瘁。那个侯府,他一点都不想回去,他一刻都呆不下去,那不是他的家,和他以前的家不一样!
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
那一天天气很好,微风徐徐,师母给他做了些点心,他打算拿回府里给母亲和妹妹尝,甜甜的,是她们喜欢的味道。而当他回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中时,妹妹坐在门槛上,对他说:“哥哥,阿娘死了,爹爹还没来……”
他像是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太害怕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敢去看妹妹的眼睛,甚至也不敢去看母亲。终于,他选择了逃避。
十二岁的霍文钟最终……还是当了个逃兵。
“娘……”霍文钟仰着头,对着那虚无渺茫的空中喃喃自语,“你听见了吗,父亲要立我为世子了。讽刺的是我曾经还想杀他,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才对,我没照顾好三娘,我也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眼泪又不争气的滑落。
匆匆十数载过去,母亲去世了,年幼的妹妹变的疯狂,父亲也更加荒唐,而他看似正常实则最是胆小怯懦。
“霍文钟啊霍文钟,你当了小半辈子的逃兵了,还要继续当下去吗?那个曾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已经老迈,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才肯鼓起勇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