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月再次回到博陵,聂冬心中感慨万千。等见到博陵的大小官员毕恭毕敬的在驿站里恭候的时候,聂冬更是如同看到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亲切地将张县令扶了起来,一直活在老侯爷抽风阴影下的张县令不由打了个寒颤。
“总算是在过年前回来啦。”聂冬叹道,“各位来的倒是齐全。”
张县令忙又躬身行礼:“下官不敢,侯爷辛苦数月,博陵众人都盼着您归来。”
聂冬扬了扬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温和,眉毛一挑,又恢复到了老侯爷那一贯嚣张的态度:“行了,你们的心意本侯也知道了,都别在这里傻站了,回去吧。等来日有空了,本侯请诸位到侯府小坐。”说完,又回到马车上,众侯府护卫分成两列在前面开道。
侯府众人早已都准备妥当,精神抖擞的在府内等候。几位姨娘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在郡内读书的小郎君们也都到齐了,从早上开始等,一直等到快晌午。
几个姨娘眼神乱飞,却都时不时朝着一个方向看几眼。霍文萱也不点破她们对自己的顾虑,自顾拿起茶杯喝茶,笑了笑:“还是府里的红茶味儿正。”
姨娘们想要搭话,正张嘴,又微微阖上——余氏在端坐着,实在是没有她们插嘴的份。心里却都愤愤不平,原因将杨氏踩下去后,老侯爷会让她们来管家,谁料这糊涂了大半辈子的侯爷突然让长房儿媳来管这偌大的侯府。她们这群跟着侯爷身边的姨娘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风光,一向没有尊卑规矩的博陵侯府,被这个从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少夫人立了规矩,姨娘们颇不自在,一个个都藏了一肚子的委屈,只能侯爷回来好好给这个小辈上眼药。
“这茶是侯爷从京城特地派人稍回来的。”余氏目不斜视,“看这时辰,侯爷与大郎他们也快到府里了。”意思是让霍文萱少喝些,免得等下不方便。又微微打量了一下霍五娘,这个还未出嫁的小姑子自从从京城里回来后就安静不少,以往浮躁的个性去了不少。听说被太后召见过,恐怕是受了宫里嬷嬷的指点,如今到是有侯府小娘子的模样了。
“二郎、四郎、六郎都在外院候着,侯爷出去这么久只带了大郎一个,虽然大郎心细,但到底一个人也有照看不周的。”姚氏捏着帕子轻声道,柳眉微皱“不知侯爷又瘦了多少,真令人担忧呢。”
“是啊。”闵氏也搭了个腔,“但听说有御医跟着呢,姚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忧,大郎也是个周全的。”
“再怎么周全到底也是男子。”姚氏道。
霍五娘默默地看着她爹后院的这些女人们。姚姨娘乃四哥生母,父亲带着大哥离家,府里必然要留下二哥照看,六弟因其母杨氏的原因受到牵连如今是个小可怜,剩下的能被父亲带在身边的便只有四哥了。虽说替儿子争宠无可厚非,但姚姨娘偏偏要攻击大哥不会照顾父亲,哎……若不是去了京城遭遇了与公主比马球的意外,她也是这个样子,果然是当局者迷,如今自己跳了出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如此可笑。再看霍文萱,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听说这阵子她与大嫂走的倒是近,两人还在商量着开铺子。霍五娘坐着有些久了,正想换个姿势,外院终于响起了阵阵跪迎声。
“总算是回来了!”
所有人心里松口气,纷纷站起身,一起朝着外面望去。
自数月前的家宴后,聂冬再次难得看到了博陵侯那整齐的一大家子,连霍文萱都来了,原本放松的心顿时拉响了警报。霍文萱却只是与其丈沈江卓安静的站在一旁,与众人一般行礼。聂冬心道好几个月没见,博陵侯应该没有惹到她的地方,想来今天也只是例行回来请安罢了。
“都起来吧。”聂冬坐上那属于自己的宽大宝座,“这几月你们将府里打理的很好,本侯今天乏了,你们都回去歇息,晚上在摆宴席。”
霍氏众人攒了一肚子的话被聂冬一句话给憋了回去,奈何发话的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只得又行了礼,依次躬身退出。
临走前,还听到老侯爷亲切的说:“大郎去清点一些行礼,那些带回来的东西记得给各院送去。”
再看霍文钟,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不卑不亢:“是。”
待到众人散去,聂冬这才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大字躺在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霍明明没有入博陵,而是直接带着薛太医一行去了离博陵不远的县城小住养伤。躺了一会儿,聂冬缓缓坐起身,走到书桌旁清理着自己这数月的成果。
一趟京城之行,乃是为安小皇帝的心,从最后结果来看,还是达到了效果。霍家女不入皇宫,没有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步险棋算是走对了。至于那位柴家小娘子最终能有什么造化,宫里可还是有太后的坐镇的!只要太后还在,至少宫里不会翻起多少波浪。
聂冬拿起笔,在纸上不断写写画画。
如今朝中依旧是世家为主,九卿里只有廷尉乃是寒门子弟。而如今世家之首当属柴氏一族,仅本朝便出了一公一卿,一门两侯,中枢里还有数位柴氏子弟,更别提地方上的势力了。
而他们霍家,乃是军功起家,后又将兵权悉数上交,如今权势最大的乃是太仆周阳侯,也只是一任九卿罢了,子弟里最大的官儿还是霍文钟这个郡内督邮,看起来霍氏出了个太后,一门颇为风光,可细数起来,压根没几个实权人物。
形式严峻啊!
聂冬眉头紧锁,要不是霍家实在是缺人,他也不至于大老远跑去池安拉盟友。
“好在拉回来三百石的盐……”聂冬转着手中毛笔,目光投向了摆在桌上的朝廷邸报,上面所书两个月前朝廷发的“商税”内容。他不知自己还要困在老侯爷这个身体里多久,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他可不想被柴家逼到死角,更何况如今霍明明也一起来了,经过此前种种,霍明明已经打上了霍府人的标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哪怕是为了他媳妇儿,他都不能倒下!
“秦苍?”聂冬搁下笔,喊了一声。
“属下在!”
“去和大郎说一声,今年的年夜饭,侯府外面各个铺子里都吃些好的,直接走公中的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