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陆瑾感觉和这陈子昂还是颇为投缘,在杏园之内面对裴炎权威,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相言,唯有这陈子昂凛然无惧出来为自己辩驳,此等仗义相助之情,陆瑾着实深有感动,再加之陈子昂性子虽然有些偏激,然却能秉持正义,傲骨凛凛,在谄媚之风大行其世的当代,这样的人品实在太可贵了。因此,陆瑾才生出了想与他结交之心。
今日天后考校文才,陈子昂的确有些发挥失常,从他讲述完结,天后却不置可否来看,必定未能入得天后之眼,因此才这样沮丧气馁。
心念及此,陆瑾也是轻轻一叹,言道:“倘若返回蜀中,不知子昂兄有何等打算。”
沉默了一阵,陈子昂突然正容言道:“自然是发奋攻读,专研学问,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某必定要再次来到长安,考取进士。”
陆瑾闻言,不禁欣然一笑,提起案上酒壶替陈子昂斟满了美酒,端起酒杯正容言道:“子昂兄能有此心,陆瑾实在佩服万分,这一杯酒权当陆瑾为你践行,愿兄平安返蜀,努力攻读,早日返回长安一抒心中所学。”
“好,多谢七郎吉言。”陈子昂笑了笑,端起酒杯言道,“待到在下再次来到长安之时,必定与七郎把酒言欢,还望七郎不要忘记陈子昂这个朋友。”
陆瑾含笑点头,两只酒杯哐啷的碰在了一起,酒汁四溅笑声阵阵,尽皆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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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校了陆瑾几人的才学后,武后罕见没有返回延英殿处理政事,屏退宫娥内侍,独自一人沿着太液池踽踽独行,漫步在了池畔草地上。
初夏时节杨柳依依,太液池水波光粼粼宛如碎玉般闪烁不止,更有无数水鸟游弋其中,相互追逐嬉戏。
站在池畔久久愣怔,武后心内涌出了一丝惆怅的感觉。
自从太子李贤修订注释《汉书》以来,他对吕后的评价就宛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刺入了武后的心脏。
吕后何人也?那可是汉朝开国皇后,在高祖刘邦驾崩后祸乱朝纲之人,临朝称制重用外戚,几乎让汉室江山为之倾覆,若非齐王刘襄拨乱反正发难于外,陈平、周勃响应于内,刘氏诸王群起誓杀诸吕,说不定便无汉朝四百年盛世了。
如今,李贤竟在《汉书》注释中以吕后乱国为由,指桑骂槐辱骂自己,根本不顾母子之情,如何不令武后气恼不已。
这次武后想要遴选人才修撰《孝经》,明里上是与李贤针锋相对,然而暗地之中,何尝没有想与李贤何解之意?她虽然贪恋权势,然而也知道天下乃是李唐皇朝的,自然不想与李贤在这般龌蹉倾轧。
如果李贤能够明白她的良苦用意端正行为,武后认为母子之间依旧有着相互和解的可能,然若李贤依旧宁顽不宁,想要与她斗出个你死我活,那么她当真就只有另谋他法了。
想及母子之间弄成这种模样,饶是武后的铁石心肠,此际也忍不住悲从中来,暗自喟叹不已。
正在武后暗自悲伤当儿,突然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彻身后,竟是那么的熟悉。
武后头也不回,淡淡问道:“婉儿,你觉得今日那几人才学如何?可否委以重任?”
来者正是上官婉儿,她步履轻快地走近,见武后背对自己没有转身的意思,斟酌一番言道:“想必天后心头已有定计,婉儿浅薄之言,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