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吃了几棍子,疼痛不已,从床上摔了下来,就见一个浑身是泥的人扑到床边,慌慌张张地把床上散开的衣物又一件件给白以念穿了回去,摇晃着她的肩膀道:“白以念你醒醒!你醒醒!白以念……”他发梢和脸上的雨水滴落在白以念的裙子上,悄然晕开了一片污迹。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忽略了身后那个男人有多么的穷凶极恶,就在他给白以念穿衣、并试图叫醒她的空当,男人反夺过木棍,扬手就是狠地一棍闷在了姜慕的后脑勺上。
那时姜慕感觉自己的脑仁,都要被他一棍子给碾得破碎。脑袋痛得麻木,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眼前一阵发黑发花,就快要看不清白以念的模样。
男人一把拎起他,摔在了地上,骂了一句“找死”,而后再不耽搁,直接对白以念上手。等他完成了他想要做的事,他会让这一男一女都有来无回。
姜慕捧着脑袋,好不容易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他又看见男人要欺负白以念,他忍着自己剧烈的头痛,再次扑过去,把男人拖下来。
男人恼羞成怒,对着姜慕便动手打。
两人一时在房中扭打成一团。房间里桌椅板凳也倒成了一团。姜慕试图抢过男人手里的棍子,可他还是势单力薄,又耗费了大量的力气,他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男人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打趴下。
很疼,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很疼。可是姜慕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死拖住恶人不撒手,只要他一撒手,白以念就会有危险。他宁愿自己有危险,他就是死也不会撒手。
漆黑的夜里,马的嘶鸣响起的山脚下。按照出发前官差的指示,大概三十里路开外,拐弯的山脚下有一条通往山上的石阶,那里便是上灵云寺的路口。这个地方并不难辨认,雨丝打湿了林青薇的眼帘,她举目往上看去,见眼前恰恰就是他们所形容的那条上山之路。
她和黎澈滑下马便一个劲地往山上狂奔。
男人不管往姜慕身上怎么招呼,姜慕就是咬紧牙关不松手。男人是个狠角色,手里的木棍一下又一下狠命地敲着姜慕的头部。姜慕睁大眼睛,一直把床上的白以念看着,直到眼前一片花白,他也不肯闭上眼睛。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善良的姑娘用一把伞替他挡住了寒冷的雨水,用一碗面条和一件衣袍,替他带来了无尽的温暖。
那样的姑娘,决不允许被这种人玷污。
那双宁静淡然的眼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热意。姜慕的双眼渐渐充血,眼里布满了血丝,他抿紧嘴唇,殷红的鲜血却从他呼吸的鼻腔里一滴滴地落下,仿佛泄了气的一只球,一旦寻得了一个突破口,那股精气便能迅速流逝,直到他整个人变得灰白无力。
姜慕想,像她这样的姑娘,只配得到更好的。他只是她年轻的生命里一个匆匆不起眼的过客,随着时光流逝,她终将会慢慢淡忘。她会找到一个真心疼爱她呵护她的男子,嫁人为妻,将来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他不用她来陪伴着,只要他陪伴着她便好。待在她所居住的城镇里,一天天地教着孩子们,直到亲眼看见她得到幸福的那一天。
姑娘很好,不管她怎么骄纵任性,都是世上最善良的姑娘。在无数个夜里,或者在无数个对着白家紧闭的后门的时候,他都曾想过,这般年轻善良的姑娘倾慕自己,一天两天都是他的幸运吧。
只可惜,他那样一个不堪的人,配不上。
他的过去,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就是那个曾经在路边被她善意救助过的乞丐。如果可以,他希望留在她心里的印象,永远是那个书院里教书的姜先生。
凶恶的男人见姜慕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他彻底恼怒,手下毫不留情,竟用手里木棍敲打姜慕脑袋把木棍都给打断了。男人看着手里木棺以不规则的形状断开,中间留下了一片片尖锐的木屑,他高高举起尖锐的那一头,就朝姜慕的身体狠狠地刺了下去。
衣衫被刺破,深入皮肉里,仿佛一根根刺,扎着姜慕的心脏。姜慕也试图挣扎还击过,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他被男人死死压制着,越是反抗,那木桩就毫不留情地直往他身上刺,刺出一个个血窟窿,仿佛烙印一般。
姜慕慢慢地都已经忘了有多痛了。
男人试图想把白以念转移,可是他一挪动脚步,发现姜慕的手仍是死死地扣在他的脚踝上。莫不是要把那只手卸下,才肯罢休?
正当这时,林青薇和黎澈已经找上门来了,他们顾不上晕倒的和尚,直接往后院闯来,一眼便看见了这个房间房门大开,灯火流溢。
外面的脚步声惊扰了这个男人,他晓得是有人来了,再不能在这里耗下去,当即就准备逃跑。见姜慕叩着他的脚踝,他使劲地挣扎,就是死死碾着姜慕的手指骨,姜慕也不松开。他无法,气急败坏地用血淋淋的木桩又往他的手腕血脉处扎去,姜慕虽然忘记了疼,但手上筋肉还是抽搐不已,手指扭曲之际,也让那男人得以摆脱。
林青薇和黎澈马不停蹄地跑到门口时,那个男人勘勘留下一道侧面身影,跳窗而逃。
林青薇看见眼前之景,连呼吸都险些忘了,心口一窒。黎澈显然也处于呆愣状态,他还没见过这么淋漓惨痛的光景。
林青薇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发着颤地叫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林青薇将将一出声,这头黎澈已经扒着窗户跳出去追了。她急忙往屋中走去,见姜慕此刻毫无人形地躺在地上。
尽管他这副形容,林青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他的身下,那深红色的鲜血,正悄无声息地沁了出来,仿佛他所剩下的只有一具慢慢变得枯萎的躯壳。那脸色在鲜血的映衬下极度苍白,明明充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房梁,也慢慢灰白。胸口的微微起伏,显示着他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最后一点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