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朝人千总安应昌面色尴尬地放下了手上的干粮饼子和咸鱼干,陪着笑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
李氏朝鲜的战备防范意识本来就差,丙子胡乱之后,他们改事清虏的同时,东江镇也已消亡,因此上到国王李倧,下到各级文官武将,都认为当年那种迫在眉睫的亡国之患,已经消除,天下终于太平无事了。
于是,汉阳城的昌德宫里又开始莺莺燕燕歌舞升平起来,而其他各道各州也全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景象。
杨振经历多少次身处险境九死一生的场面,早已经习惯了与满鞑子军队作战时争分夺秒的各种快速反应,如今率部来到这里,面对江华岛朝人守军的“慢节奏”,他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
但是,李氏朝鲜的慢节奏慢生活,对他有利,江华府城的守军反应越慢越拖沓,对他目前的行动就越有利。
“怎么,吃不下?安千总觉得,本都督军中伙食如何啊?”
安应昌见杨振这样问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从众人围坐的石桌子旁边站了起来,躬身答道
“都督军中饮食虽然简单粗粝,但却足以果腹充饥,且都督与部下饮食如一,一起围坐分食,相敬如宾,亲如兄弟,尤令末将钦佩之至!”
杨振听安应昌这么说,也不想他在自己的面前过于拘谨,当即借着他所说的话,指着他笑道
“呵呵,你安应昌昨天才投效于我,今天就学会了拍马屁,老实人学坏,何其速也!哈哈哈哈……”
杨振此话一出,身边围坐在一起共同分食面饼、咸鱼和菜汤的诸将,也再次跟着杨振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而杨振所说的打趣的话,却也叫一直尴尬拘谨的安应昌不由自主地咧开嘴,跟着笑了起来。
众人笑过一阵之后,彼此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
杨振见安应昌不再那么惶恐不安了,便开口问他道“江华留守洪命一,既然是个纨绔子弟,就不必去说他了。你且说说看,江华留守府副使沈器成,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安应昌四十多岁,也在李氏朝鲜的官场上起起伏伏许多年了,当然并非糊涂人一个。
因此杨振一开口,他就大体上猜到了杨振问他的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了。
“都督放心,沈器成沈副使虽然是沈总戎亲弟,但其格局、气魄、胆识、手腕,与其长兄沈总戎无法相比,处事优柔寡断,并无应变的急智急才。
“如果说他为人有什么长项的话,那么其唯一的长项,恐怕也就是对其长兄沈总戎惟命是从,同时也多少能够听得进部属的忠言。”
安应昌先是说了他对沈器成的总体看法,然后似乎是又想起了杨振先前所说的话,便又说道
“但是,从昨天都督率军进占鼎足山城,到得此时此刻,江华府城毫无反应,也可见其人,同样是庸人一个。”
说到这里,安应昌再一次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华岛虽然是江华湾第一大岛,但是江华府城距离鼎足山城,也只有三四十里的路程而已。
这意味着,昨天下午从鼎足山城下面逃散而去的诸多牌军,昨天晚上必定能够抵达江华府城报信。
这也就意味着,江华府城里的江华留守洪命一和副使沈器成,昨天晚上就应该已经得知了鼎足山城遭受攻击的消息。
然而从他们表现看,昨天晚上他们显然没有做出任何出兵救援的决定。
安应昌想到自己的上官和友军,都是这样的货色,不由得一阵失望、厌倦和无力。
“呵呵,不要看不起庸人,庸人有时候也有庸人的好处。如果沈器成急匆匆派人前来围攻我等,意图夺回鼎足山城,那么本都督必叫他有来无回!”
杨振先是说了这么一番话,然后略一思考,又对安应昌说道“这个沈器成沈副使既是沈总戎的亲弟,而且参与了沈总戎之谋。那么我们可否派人前去联络他,说服他,叫他充当我大明内应,为我们打开城门呢?”
杨振虽然不惧江华府城的区区两千朝人守军,但是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说服沈器成叫他充当内应,打开城门,那就更加省时省力了。
杨振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其他将领,登时都放下了碗筷,齐刷刷的目光锁定在了安应昌的身上。
派人前去联系沈器成的事情,自然非他安应昌莫属了。
这时,只见安应昌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似乎一直拿不定主意。
自从昨日在传灯寺开门投效之后,安应昌的心中对自己的抉择和处境,就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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