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所想被粉碎之时,百里泉一如既往的用那和善的让人看不出伪装的笑容包裹住了自己温热血液包围下的逐渐冷却的心。
在他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分毫失望之意。
“苏小姐,好久不见。”
百里泉在听到自己的声线并没有颤抖的那个瞬间,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刻,他轻垂眼眸,不再看苏子颜的眼睛。
苏子颜微微点了点头,与百里泉稍作寒暄,她便打算转身离开,去老人所在的那个医馆找些线索。
她原以为百里泉会阻拦她,继续拉扯她说话,追究些她这段时间消失的事情,但是百里泉却意外的没有继续攀谈的意味。
苏子颜黑漆漆的双瞳看了眼百里泉的侧脸,虽然那张脸上依旧是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突兀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润的百里泉会给她这样的感受,但在那个时候她也仅仅是把它当做是一种久别重逢之后的生涩与隔阂,并没有继续深究百里泉身上的不同之处,以及那道让自己隐隐有些不习惯的视线。
一直走到医馆门口,鼻腔里布满那自己熟稔的药草的味道的时候,苏子颜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才有片刻的放松,她提步走了进去。
医馆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苏子颜越往里面走,越感到里面的森寒与死意。
浓重的气氛布满了整个医馆,里面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用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口鼻,眼色警惕的看着周围靠近过来的人,咳嗽声和匆忙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在空气中酿成了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情绪。
一个面白而瘦高的青年见苏子颜并没有捂住自己的口鼻,反而姿态松弛的走进医馆,被手掩住的嘴巴翕合了几下,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拉开与苏子颜距离的同时出声提醒道“哎呀,这位姑娘还是快些将嘴巴捂住吧,这里里里外外都是病人,当心被感染!”
冷寂了许久,苏子颜终于看到有个人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当下便凑近几步,想要继续追问这位青年关于瘟疫的一些事情。
但是那位青年见苏子颜走近,便动作迅速并且极为夸张的向后猛地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与苏子颜拉开一个他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后,才倒立着两道粗黑的眉毛,有些生气道“姑娘留步!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苏子颜动作一顿,看到青年眼中的警惕之意,为了留住这个唯一能和自己对话的人,苏子颜只好远远的站在原地,细腻的皮肤上因为眉宇的动作而划过一道线条“放心,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想问问这些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见对方眼中的防备还未褪去,苏子颜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刚回帝京,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青年见苏子颜与自己拉开了距离,而且她眼中的恳切之意不像作假,眼瞳微微往旁边看了看后,才隔着距离对苏子颜道“害。姑娘有所不知,帝京这段时间每天都有这样的病人,而且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剧烈咳嗽,浑身抽搐,最后神志不清的死掉。一开始还没引起旁人的注意,但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便开始慌张了起来了,尤其知道那些人不仅自己得了病,而且与他们近距离接触的人也开始莫名其妙得病的时候大家便开始捂着自己的口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不知名的怪病给感染了。”
那青年说完后,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对着苏子颜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能再多说了。
青年无声的叹息一声后,便侧身从医馆门口离开了。
苏子颜回头看了眼青年离去的背影,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在医馆里的众人,他们间隔着距离,戒备而紧张的询问大夫自己身上的病状,苏子颜看到那脸上布满周围的中年大夫脸色凝重,始终被一种无力感笼罩。
而患病的人,在看到大夫这样的神色后,脸上有的闪现失望与颓废的神情,有的却因为恐惧而变得张狂起来,有的颓坐在地上捂着脸发出凄厉的哭声。
总之是一派乱象,苏子颜深深的吐出自己肺腑里的浊气,本想从医馆离开的念头,在看到里面的毫无生意的气象后便改变了注意,她冷着脸大步的往中年大夫的方向走去。
害怕被感染的人见到苏子颜如此气势汹汹的不加防备的走过来,当下除了紧张害怕之外还萌生了一种生气的情绪。
他们生怕自己会被感染,于是纷纷给苏子颜让路。
于是苏子颜便在乌压压的人群里踏出了一条极为宽敞的路,没一会儿她就走到了那大夫的面前。
原本围在大夫面前的病人也害怕的远离了,苏子颜对上中年大夫那张庸碌的脸,她声音不大,却有着威慑人心的力量“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在黑龙城的时日,让苏子颜身上染上了一些上位者的压迫人的气势。那中年大夫原本还以为苏子颜是像那些不依不饶的病人一样是来找茬的,但随着苏子颜一句句直逼要害的话,那大夫才明白苏子颜是想知道这些病诱发的原因而且还想彻查这病情的事情。
但那大夫面对苏子颜的步步紧逼,只是嗫嚅着,对于病情不知所云。
他实在没办法亲口承认他作为一个大夫,却不知道这怪病的原因。
苏子颜心急如焚的等待着那大夫的答复,没想到那大夫却一直支支吾吾的,根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苏子颜脸色冰冷的看了眼那大夫,最后还是决定先从医馆离开了。
但正待苏子颜的一只脚刚刚迈出医馆大门的时候,她突然敏锐的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也没吃什么啊,怎么就染上了这怪病了,真是奇怪。”
苏子颜回头,便看见了以为穿着简朴的抱着一个孩童的妇人正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嘴巴翕合着,好似无意但看上去却显得极为神经质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