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祖宗基业,不是我的。”杨遇安平静注视对方,“你在位之时,何曾将我们这些后庭子当作皇族成员?”
“至于说江山社稷……不巧,我修行所走的正是社稷之道。”
“但我说的‘社稷,与你说的社稷,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杨广闻言更激动了,“朕知道你……你们恨的是什么,不外乎是朕急功近利了些,以至于山河破碎,人心丧乱。是的,这些朕都知道!朕甚至还知道虞世基等人故意粉饰太平,奸佞媚上!但朕自问所作所为,确实有利于江山社稷。”
“若当初能多用上十年二十年缓缓图之,如今天下将会是另一番局面!”
这种论调可真是熟悉。
杨遇安想起前世当键盘侠的时光,撇嘴道“你当真以为你之败,只在于一个‘急’字?”
“当然!”杨广昂然道,“朕御极以来,削弱勋贵,征伐四夷,臣服万邦,修边墙以御塞外虏寇,修运河以通南北有无,哪一项不是有利于天下,哪一项不能泽被后世?”
“是,我承认你所列举的这些‘大业’确实都有积极意义。”杨遇安点头道,“甚至你没有列举的那些,譬如水殿龙舟,譬如数以百计的行宫,说不定还能促进后世造船工艺或者建筑艺术的发展……可问题是,代价是什么?”
杨广当然知道代价是什么。
就算过去不知,此时此刻,也早该知道了。
但,他向来认为这一切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昂首挺胸道“朕之罪在当代,朕之功在千秋!”
“那敢问足下是后世千秋的天子,还是当今世人的天子?”杨遇安冷笑反问,“若你自以为功在千秋,那何不转世投胎到千秋之后称孤道寡?说不到那时还会有无数人为你造庙立象,替你鸣冤洗白,歌颂功德,称赞你为千古一帝,万世圣贤呢!”
杨广听到杨遇安满是揶揄的语气,脸色再度阴沉“你这竖子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杨遇安神色一肃,“你的功业或许很伟大,或许真的足以泽被后世。可问题在于这些好处,活在当下的千千万万人享受不到啊。”
“你之所谓‘大业’,既不能让我们安稳生活,也不能让我们吃饱穿暖,甚至不大可能留下后代享受你千秋之后的恩泽……既然半点好处都够不到,我们为什么还要歌颂你的大业?为什么还要隐忍你在当世所造的罪孽?”
“说到底,你终归只是当世人的天子。”
“可你的‘大业’,却与我们无关。”
说到这里,杨遇安长身而起,目光幽冷睥睨着对方“既然你不给天下人留一条活路,那天下人便也只好让你活不成了。”
“这才是你败亡的真正原因。”
言罢,杨遇安拂衣转身离去。
……
杨遇安特意救杨广一命,自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与他当面对线的心愿。
杨广虽然已经失去一切,跟废帝无异。
但下台的皇帝,终究是个皇帝。
至少李渊一方暂时仍旧尊他为太上皇。
杨遇安感觉,自己或许能从中榨取一番价值,给各路对手一个“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