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素带着柳湖刚刚来到城门前,就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摆满了站笼,每个站笼里都站着一个囚犯,站笼上方的圆口卡着他们的脖子,手被拷在脖子两旁,口中横着一根口勒,两端有绳绕向脑后紧紧绑着。
周围站了好些青鸾卫,刀枪火铳,一应俱全。比青鸾卫更多的是看热闹的百姓,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不时有青鸾卫驱赶看热闹的百姓,让他们退到线外去,前排的人便往后退,无奈后面的人更多,人群仍往前涌。
这是流传了几千年的习俗,看杀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用以监斩。
按照前朝规矩,从来都是文官负责监斩。不过本朝取消了这一规定,统一交由青鸾卫执行。
负责监斩的是一名青鸾卫百户,挎刀而立,面若冷铁,两眼望天。
午时三刻杀人的时辰是天定的。
他这是在看时辰。
已经是午时初,天青如洗,白日高悬。好些等待观刑的百姓,这时也都冒着刺眼的光仰望着慢慢移动的太阳。
负责行刑的青鸾卫没有用刀。事实上,近些年来,朝廷已经逐渐减少斩首、腰斩等刑罚,凌迟更是近乎于废黜,更多是执行绞刑。又因为今天行刑人数太多,所以没有用绳套的那种绞刑,而是囚笼绞刑。
所谓囚笼绞刑就是囚笼底板是活的,在后部还设有一个环形拉手,只要刽子将拉手一扯,底板便被抽了出来,囚笼里的人脖颈便会卡在囚笼圆形的套里,活活卡死。
至于铳毙之刑,一般用于军中。
齐玄素没想到初到此等繁华重镇,就看到这么一幕,不由好奇,也朝着人群走去,刚好看到一个老者坐在人群外的一块石头上,正在摆弄水烟袋。
“老丈,怎么这么热闹?”齐玄素来到老者身旁,开口问道。
老者停下手中动作“你不会看吗,当然是杀人了。”
齐玄素不以为忤“我知道是杀人,就是不知道杀的是什么人。”
老者“咕噜噜”抽了口水烟,说道“杀的都是倭寇。”
“倭寇。”齐玄素不由一怔。
如果说芦州还是位于江南和江北的交界地带,那么渤海府就是绝对的江北腹地,这里是东海水师的势力范围,东海水师受李家的影响,与受慈航一脉影响的南海水师并非一路人,怎么也开始杀倭寇了?
老者感慨道“说是倭寇,其实都是些雇佣倭人的海贼,咱们的水师有铁甲舰,这些海贼根本无法登岸,甚至不敢出现在近海,主要就是打劫海上来往的商船。大伙都没见过倭寇,听说这次杀的是倭寇,便都赶过来看个热闹。不过我听说倭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头目其实还是我们中原人。官府下了命令,见一个抓一个,在哪里抓到,就在哪里就地正法。”
齐玄素诧异道“就地正法?”
“对,就地正法。”老人来了精神,“这话听着就提气,这些海贼祸国殃民,问什么口供,立什么案卷,纯属浪费时间,就该今天抓到,明天就杀头。”
“不问口供,不立案卷,直接勾朱杀人?”齐玄素拖长了声音,装出惊讶且疑惑的语气。
老者暂缓手中的动作,颇有得色“没错,要的就是一个干净利落。”
齐玄素有些想明白了。
严格来说,南海水师是在抓倭寇,要活口,东海水师这边则是杀倭寇,不留活口。
归根究底,还是两大势力相互倾轧。
齐玄素想明白这一点后,没了兴趣,起身离开此地,与柳湖入城。
虽说如今在“闹倭寇”,检查要严上许多,但齐玄素有黑衣人的身份,还是畅通无阻,那身甲胄也被解释成黑衣人的甲胄。
梧桐院,好大的名头,占地极大,几乎与官员富商的府邸无异,其内别有一番洞天,分成许多独栋小院,庭院深深,幽静雅致,除了一众娼户女子之外,另有乐工、裁缝、工匠、仆役无数,使人身在其中足不出户,却应有尽有。
许多权贵人物都会在此梳拢一个粉头,包下一座独栋小院,倒不全是为了女色享受,毕竟出入此地者非富即贵,从来都少不了娇妻美妾,此举也算是闹中取静,避世修养,乃是大士绅们的最爱,可谓是名士风流必不可少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