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堂辞了大队书记后,原来的治保主任郭占荣当了大队书记。
郭书记披着老羊皮袄子,一大早去村口捡了半筐粪后,才回家吃饭。然后才慢悠悠地往大队部去。
土地实行承包责任制后,没了生产队,大队部的工作也少了许多,春秋还有种子化肥、提留款公粮这些事儿,入了冬之后,农家人都闲下来,大队部也就空闲了。
大队会计王连举每天都是最早到的,扫扫地,把屋里的煤炉子生起来,大队书记和其他人到的时候,炉子上的水差不多要开了。
郭占荣背着手进了大队部,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沓报纸:“嘿,今儿邮递员勤利,这么早就把报纸送过来了。”
“是,有一封电报,他们特意早来的。”王连举说着,把压在报纸底下的电报拿出来,递到郭占荣面前,“郭书记,你看看,是给老王家连生的,咱们怎么办,是给他转过去,还是打个电话?老书记那里好像有他的电话号码……”
郭占荣眼睛有点儿花了,拿着电报走到屋门口的明亮处,伸长手臂,把电报举得远远地瞄:“疆省……父病重,盼来疆一见。”
“嘶,这是……这不是给连生的,怕是给连生媳妇儿的呀!”郭占荣和老支书交好几十年,对老王家的亲戚关系还是比较了解的,略一寻思,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农村人,媳妇儿名字知道的少,写信发电报写男人名字的很普遍。
写得收电报的名字是王连生,王连生的爹娘可就在村里呢,那在遥远西边儿的‘父’,就只能是连生媳妇儿的娘家爹了。
她爹和两个哥哥说是出去走亲戚,一去没了消息,也有小十年了。
呀,这是去了疆省呀!
电报这种事,又是病重,郭占荣当然不能给耽搁了。
他抓着电报,给王连举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出了大队部,往老支书王福堂家走去。
一直走到王福堂家门口,看着新翻盖的一溜儿红砖瓦房,郭占荣又忍不住酸溜溜地叹口气:老支书是真有福气啊!
当了二十多年的老支书,土地分产到户的节骨眼儿上人家辞了职,在该退休的年纪完美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然后,两个儿子都起来了。
二儿子王连发做生意转了大钱不说,大儿子王连起也拉起了施工队,不但在公社里干工程,还搭上了县建筑公司,去了惠城,据说就这一个工程,也挣了几个万元户。
公社里让各个大队挖掘上报万元户,很多大队把自家那几十上百户人家扒拉过来扒拉过去,扒拉好几遍,连圈里的猪都算上,也凑不上一个万元户,郭占荣这个大队书记就完全不用发愁,他们大队有哇,王家兄弟现成的两个万元户。
不过,跟老支书王福堂商量以后,郭占荣就报了一个,就把老大王连起报上去了。
毕竟,这个性质不一样,王连起是带着村里人去打零工,印象中是去扛活儿、出苦力的。
王连发那种做生意的不行,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天风向变了,给扣一顶投机倒把的大帽子啊。
郭占荣酸了一瞬,抬脚走进王家齐整崭新的大门:“老支书,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