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董安于却没能看着它一手规划的晋阳城修筑完毕。他的智谋实在太过厉害,屡屡为赵鞅出谋划策,助赵氏摆脱危难,所以被有心吞并三家、独霸晋国的智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智瑶屡次向赵鞅施压,要他处决董安于,不过都被赵鞅给顶了回去。直到赵午违背赵鞅的命令,赵鞅在董安于的建议下将其诛杀,引发了范氏、中行氏之乱,这才给智瑶抓住机会。智瑶将董安于定为始乱祸首,而这时经过经年战争,赵氏已经元气大伤,赵鞅再也顶不住来自智瑶的压力,但董安于与他感情深厚,且为他赵家立下汗马功劳,要他杀死董安于,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于是左右为难、日夜忧虑。
这时,董安于再次挽救了赵家,他的方式就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传说他临死慨言道“唯有我死,赵氏才可以获得安宁,晋国才可以获得安宁,我死得太晚了!”其忠勇刚烈真叫人感叹。
董安于虽死,晋阳城却要修下去。在撒手尘寰之前,他向赵鞅推荐了下属尹铎。赵鞅十分信任董安于,于是任命尹铎为晋阳城主管。尹铎并非是一个因循之人,而是有着强烈的全局观。他问赵鞅“晋阳最终要建成什么样子呢?是要它成为一个以生产为主、提供粮食赋税的都邑,还是把它建成一个危急时用来保命、可供守卫的城池?”赵鞅心想董安于果然没有看错人,于是欣然答道“我要把晋阳城修建得固若金汤,让他成为这广袤大地上的一个坐标,一个丰碑,屹立万世而不倒!”尹铎有了计较,开始不计代价,放手修城。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钱粮如同流水一样花了出去,而尹铎的晋阳城建好之日却遥遥无期。这时赵鞅派人告诉尹铎,要他拆去永远也建不完的围墙,而这些围墙在年前董安于就开始着手修建。尹铎对赵鞅的命令置之不理,仍是盯着那个“固若金汤”的终极目标,一步步稳稳地走下去。这种不服从命令的行为自然激怒了赵鞅,为怒气所裹挟的赵鞅甚至想将尹铎杀死。这时众大夫开始劝说赵鞅“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尹铎时刻保持警惕,曾说‘思乐而善,思忧而惧,人之道也。’他加高城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是为了赵氏尽忠,还望将军三思而后行。”赵鞅恍然大悟,不仅不再责怪尹铎,反而嘉其忠勇。得到肯定的尹铎进一步减免赋税,将四方之人都吸引到了晋阳城。由于尹铎爱惜民力,晋阳城的居民都对赵氏感恩戴德,他们生怕晋阳城忽然易主,那么以前的幸福生活就要随之而付诸流水、一去不返。
占尽了地利人和的晋阳城如今已经摆开了架势,就等着智瑶前来决一死战。
果然,面对智瑶的多次强势进攻,晋阳城依然铜墙铁壁地矗立在那里,城墙上随风飘舞的赵家军旗鲜艳招展,在智瑶看来恰恰如同蔑视的嘲笑。
不过,“善攻”的智瑶很快就找出了对付晋阳城的办法引汾水灌城。
这对守在城中的赵家军来说是十分不利的,无恤等人所凭借的无非就是晋阳城,凭着它城墙的坚固和众志成城的民心,以此来大规模地歼灭来敌的有生力量,直到将敌人的锐气和战斗力消耗殆尽,让他们自动撤退。
可是现在这些计划都落空了,无恤他们成了被动的一方,而智瑶却不再焦急,因为除了按月供给的军粮,他不再需要支出任何花费,不需要再牺牲将士的性命,他要做的,就是支起华盖,坐在下面抚琴喝酒,顺便欣赏不时出现在城头的无恤那副惶惶如世界末日的落魄相。
无恤现在确实很落魄,汾水灌进城里后,将城里的一切都搅得变了样。遭逢水灾的晋阳居民只能将铁锅提到半空中烧火做饭,因为原本的灶台早已被浸在水中。城内居民们的脸上不再洋溢着幸福生活的欢笑,他们眼睛里尽是对未来的疑惧和担忧,晋阳城人人自危!
更为要命的是,除了一个高共仍然行礼如仪,无恤发现赵家的家臣们都对他侧目以对,仿佛他已经不是赵家的主人!
“城堡都是从内部给人攻破的。”无恤开始考虑投降议和,但他手下最重要的谋士张孟谈却劝他莫要灰心“或许仍有转机呢?”
无恤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孟谈说“且放我出城去,看看能否策反韩、魏两家。”
事到如今,无恤也别无他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在张孟谈出城之后,无恤每天都到城头巡视,盼望他归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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