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林十九想要摇头。</p>
可最终，表情抽搐了一下，还是犹豫着，从怀里抽出了另一封信。</p>
并不厚重，倒不如说，只不过里面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p>
以炼金术而缔造出的深渊契约，一旦签下，便是以灵魂作为抵押，只流通与升华者之间的苛刻限制。</p>
在没有反悔的余地。</p>
而信的内容很简单，虽然用词严谨又刻板，写了足足一长串。但简单概括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话——在大学这四五年期间，林十九听命与槐诗。</p>
并非是雇佣，而是主从。</p>
换而言之，只要槐诗签了这一份合同，林十九在这五年之内，就是槐诗的狗。</p>
哪怕槐诗让他立刻跪在地上学狗叫，他也绝对不能违抗。</p>
不可谓不苛刻。</p>
倘若没有这一封契约的话，之前的推荐信未免还有强权逼迫的意味，可有了这一封契约……那就是不折不扣的以自己家这个最看重的重孙子相托与槐诗门下了。</p>
正因如此，槐诗才忍不住想要叹息。</p>
自己何德何能，能够被这一位当代烛九阴如此厚爱呢？</p>
“你爷爷的推荐信和这个玩意儿，你自己收起来吧。”</p>
他毫无兴趣的将手里的契约丢回去，而原本脸色苍白感觉从此要当牛做马的林十九也愣在了原地。</p>
心中却忍不住一沉。</p>
哪怕槐诗只是收下推荐信，这件事也依旧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他如此的断然，却令林十九无力了起来。</p>
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搞砸了呢？</p>
在沉默里，毫无征兆的，槐诗抛出了一个他预料之外的问题：“林中小屋，你将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p>
林十九犹豫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回复。</p>
他想要成为太爷爷那样的绝代强者，做梦都想，可如何去做依旧难以明白，甚至，他也不知道……成为那样的人究竟好还是不好。</p>
林家的孽业之路，注定是毁谤和荣光相随，厄孽与职责不可分割……对于林十九这样的人而言，哪怕得到了力量，也只会永恒痛苦。</p>
带带小师弟这个办法就算是另辟蹊径，又起的了多大的作用？况且，难道当键盘侠和网络杠精就不会有良心不安么？</p>
虽然不想承认，但很多时候……林十九在听到槐诗的诸多传闻时，是发自内心的羡慕他的。</p>
羡慕眼前这个可以不用为了力量去作恶的人。</p>
沉默许久之后，他缓缓摇头：</p>
“我不知道。”</p>
“那就把这个当作你毕业的课题吧。”</p>
槐诗淡定的挥了挥手：“明天记得起早点，和我一起去布置教室，当学生就要有当学生的自觉，别闲着没事儿刷微博了。”</p>
林中小屋愣在原地，难以置信。</p>
“为什么？”</p>
“你不是上门来报名了么？”槐诗反问：“要后悔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也还没填表。”</p>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老师你不是已经不要老太爷的推荐信了么？”他愕然的拿着手里拿两件东西，难以理解槐诗的想法。</p>
“我收下你，不是因为烛九阴的推荐和契约，而是因为你太爷爷真的想要将重孙托付给我的。”</p>
槐诗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忍不住耸肩：“说来你可能不信，自从我来到象牙之塔，他是第一个认为我能够承担老师的职责，将这一份工作做好的人。</p>
作为老师，对于家长的信任，我总要有所回报的吧？况且——”</p>
他停顿了一下，端详着小十九的眼神就变得分外玩味起来：“你真觉得，没有了契约在，我就整治不了你了么？”</p>
那一瞬间，林中小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p>
被这一双静谧如深渊的眼瞳看着，在恍然之中，他竟然产生了老太爷在看着自己的错觉。</p>
到现在，心里再没有什么挣扎和不甘，亦或者不愿。</p>
终究是认命了。</p>
玩也玩不过，打也打不过。</p>
拜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老师，又有什么可丢人的呢？</p>
当下，再不敢有任何懈怠，林十九乖乖的起身，按照东夏的礼仪，低头向自己未来的老师奉茶。</p>
“那么，我们把丑话先说在前面吧。”</p>
槐诗端起茶，却不急着喝，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学生：“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自己心里想必也有数。</p>
我不是因为可以杀人作恶才成为了升华者，希望你也不是——否则不用我动手，学校里随便哪个教授就把你碾死了，这一点你懂吧？”</p>
林十九疯狂点头。</p>
他在林家不能说心机最深、能力最强，但见风使舵绝对是第一把好手。在象牙之塔这种地方，哪里有自己造次的余地？</p>
林家家规第三条，就叫做顶风作案不可取。</p>
况且，他哪里又有勇气在如今自己这位老师面前耍心眼了？</p>
“那今天就这样吧。”</p>
槐诗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茶，温和的笑了笑：“你回去记得早点休息，明天开学典礼结束之后，赶快过来帮忙干活儿。</p>
至于学什么，古典音乐也好，兵技搏斗也好，炼金术也罢……都随你。咱们俩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在乎这一朝一夕。”</p>
先恐吓，再敲打，敲打完了之后再给个甜枣，先震慑手下的不轨之心，然后在日久天长之中逐步奠定权威……</p>
等反应过来之后，槐诗都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对这一套这么熟练的？</p>
而林十九犹豫了一下之后，却没有走，反而恭敬的站在槐诗的旁边。</p>
既然贼船都上了，怎么都要纳个投名状，让老师知道自己的本事才行。</p>
如此打算着，林十九开口说道：“学生有上中下三策，可助老师成功拥有属于自己的教室，正式进入教研室。”</p>
“嗯？”</p>
槐诗愕然。</p>
他自己都没头脑呢，怎么林十九这里就有上中下三策了？</p>
难道自己真的是乌鸦说的那种没脑子？</p>
不可能啊。</p>
心里怀疑着自己，槐诗慌得一匹，但终究保持着平静，点头：“那你先说个上策听听。”</p>
林中小屋顿时面露笑容，俯身凑近说道：“老师只要发动粉丝后援会……”</p>
槐诗摆手，面无表情：“好了，你可以说中策了。”</p>
憨批小十九还不知道哪里惹的老师心中不快，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开口说道：“老师你是果园健身房免许皆传，刀剑之术堪称绝学。不如我放出话去，老师剑挑学校内的各个社团，折服一众学生，生源岂不是手到擒来？”</p>
槐诗翻了个白眼：“然后呢，成功讨嫌？别忘了，每个社团都是有指导老师的。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象牙之塔，是靠杀人放火的技术就能随便成功的么？”</p>
只能说不愧是林家的人，这计策只要用了，成不成不知道，铁定都能收割一大波负面情绪回来。</p>
你来这里是做刽子手还是做老师的？</p>
槐诗要这么做了，之前对他寄予厚望的安东教授恐怕第一个看不起他。</p>
至于下策，他都懒得问了。</p>
只是挥手，示意这傻孩子赶快回家洗洗睡吧……</p>
眼看槐诗连下策都不问了，林十九顿时慌了起来，这投名状纳不成，人可丢光了。</p>
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表示自己诚心和能力的。</p>
紧接着，他又忽然想起了之前偶然从几个目标那里听到的流言，顿时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老师，有人要害你！”</p>
“正常操作，不要慌。”</p>
槐诗淡定的喝着茶，连他自己都平静的害怕。</p>
他都被迫害习惯了……</p>
“说说看吧。”</p>
他抬头，端详着林家的小十九，面无表情：“是谁要害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