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结束往往只有一瞬。</p>
可在那之前，却要用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绝望蹂躏作为铺垫。</p>
当乐章之灵所形成风暴之中，九座装甲巨人笼罩在火焰里，一步步上前时，赞颂者的表情便已经开始抽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p>
可脚下，百足千眼的凶兽却没有曾理会他的命令，并未曾后退。</p>
实际上，在悲伤之索的束缚之下它早已经动弹不得，只能惊恐的痉挛着，看着铁光向着自己的面孔一点点靠拢。</p>
几个铸铁军团的军士们举起了手中的狼首巨锤和燃烧之斧，动作忽然停滞一瞬，彼此看了一眼，想到了槐诗的命令之后，便放下了武器。</p>
然后……从腿部的弹射鞘中拔出了一把小刀来。</p>
随着百丈之躯蹲坐，指甲盖那么大的刀锋便对准了凶兽剧烈痉挛的面孔，缓缓靠拢。</p>
就在后方，百臂枯骨怒吼着，缝隙之中的粘稠血水喷出，引导着海量的行尸发起反攻，可当超巨型火焰喷射的背囊中，便有响起金属燃料涌动的沉闷回音响起。</p>
一切都迅速葬送在冲天而起的火光里。</p>
枯骨震怒，浑身上下的颅骨中射出了不知道怨毒而恶毒的诅咒射线，足以令一整个城市为之凋零的诅咒和死毒，向着近在咫尺的晶格1-7飞出。</p>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p>
？</p>
晶格1-7茫然的低头，看着仪表盘上忽然爆满到快要溢出的油表。</p>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p>
只是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源质读取系统忠实的再现了他的动作，百米余高的巨人猛然挥手，给了呆滞的枯骨一个大嘴巴子。</p>
连带着它畸形的下颌骨都一块扇了下来！</p>
无数骨粉和碎片簌簌落下。</p>
然后，又是一耳光。</p>
直接把头打掉——</p>
宛如楼宇一般的残缺颅骨像是高尔夫球一样从脖子上飞出，砸落在征战天使的阵列之中，翻滚碾压，留下一道宛如番茄酱渍染出来的划痕。</p>
而就在另一边，华服之下臃肿妇人呆滞的看着这一切，再度，抽搐着，发出一声惨叫。</p>
轰！</p>
面无表情的装甲巨人抬手拍下。</p>
足以熄灭一切灵魂之火，令理智之物陷入癫狂的嘶鸣无法阻挡这势若雷霆的一击，甚至，映衬的那浆果破裂的声音都悦耳了些许。</p>
当钢铁巨手缓缓抬起时候，留在地上的只剩下了几块破衣服的碎片和一团蠕动的血肉，一只遍布血丝的狰狞眼瞳从上面浮现，睁开，迅速的复原。</p>
巨人微微愕然，手掌再度拍下。</p>
吧唧！</p>
当手掌抬起的时候，被抹平的肉酱就再次蠕动，反而越发的众多。</p>
这一次，巨人好像放弃了那些毫无作用的攻击，缓缓直起身来，向着身旁的战友招了招手。</p>
于是，一个云中君和两个大司命凑过来，低头俯瞰着颤抖的肉酱，最后，缓缓的抬起了数十吨重的脚掌。</p>
践踏！</p>
“住手！给我住手——你们这帮疯子，究竟在做什么！”</p>
赞颂者的眼角崩裂，如丧考妣的尖叫：“我的杰作！我的杰作！那可是寻遍地狱也难以得到的艺术品，快住手！”</p>
可这一次，不论他怎么催动乐章，那些庞大的活化乐器，竟然都无法再发出声音。在乐器的表面，永恒苦痛和狰狞的人面们不断的颤抖着，就在那个年轻人的凝视之下，颤抖着，在悲鸣中，浮现裂隙。</p>
破坏！</p>
不论他再怎么倾尽源质去供应，去指挥，他的乐章都在迅速的迟滞和衰亡，曾经的他深深以自己的活化乐章为傲，可当现在，几乎无穷的恐惧顺着乐章的连接涌入他的灵魂时，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何要让这些音符如此的灵动……</p>
而更令他绝望的，不是杰作被破坏，而是，此刻在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p>
那原本席卷了天地、充斥了空气，甚至足以抽走一切灵魂、将整个边境都化为废墟的风暴，现在却已经坍缩成了一团。</p>
好像多少年没洗过的烂棉花一样，在地上蠕动。</p>
驯服的，拜倒在槐诗的脚下。</p>
丝丝缕缕的云气缠绕在槐诗的指尖，宛如忠犬一般，舔舐着那个年轻人的掌心，不知羞耻的献媚。</p>
感受着其中那宛如要吞没整个世界的暴虐气魄，槐诗惊奇的抬头，望向赞颂者，发自内心的献上夸奖：</p>
“你的杰作真不错啊……”</p>
然后，当他的五指微微收缩时，便有钢铁心脏的幻影浮现，微微的跳动着，瞬间，将整个风暴都吸入其中。</p>
化为无穷漆黑血液中的一滴。</p>
现在，它是我的了——</p>
不等赞颂者说话，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刺耳到令无数耳膜为之破碎的痛苦哀鸣。</p>
那是巨兽在惨叫。</p>
一张张抽搐的面孔从它分裂的眼球里不断的钻出来，此起彼伏的掀起了痛苦的交响，而畸形又庞大的身躯在剧烈的痉挛着。</p>
当无数毛发被烈火所点燃之后，庞大的身躯在锁链的拉扯之下紧绷，固定，崩裂伤痕……</p>
凶兽怒吼着，数十张大口张开，狂暴的撕咬着一切近在咫尺的钢铁巨人，可是却只能在厚重的装甲上留下一道道牙印。</p>
紧接着，被撕裂的下颚都彻底脱臼。</p>
只剩下惨烈的嘶鸣，就在锁链的拉扯和撕裂之下，那些狰狞的肢体渐渐的变形，紧绷，撕裂开一道小口，粘稠的血浆喷出，再然后，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嘶鸣声再度拔高了一个台阶。</p>
头颅、尾巴、脊椎、内脏……</p>
当惨烈的哀嚎抵达至最高潮的瞬间，那些东西无分先后的向自己的主人做完了道别，在来自槐诗的‘羁绊’中，脱离了残躯……</p>
——车裂！</p>
当那些断裂的肢体和鲜血一起飞上了天空，化为暴雨落下时，就将颤栗的赞颂者吞没，恶臭之中，他只看到百臂枯骨在蹂躏中分崩离析的最后遗容。</p>
死寂，漫长的死寂。</p>
呆滞的赞颂者看着槐诗，许久，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p>
似乎想要说什么。</p>
可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的脚腕。</p>
在他脚下，伴随着粘稠的啪嗒声，残缺的臃肿妇人爬行而来，艰难的拉扯着他的裤脚，祈求着主人的庇佑。</p>
然后，阴影将他们吞没了。</p>
可在赞颂者的背后，一个、两个、三个……九个巨大的黑影悄无声息的浮现，染血的钢铁面目似是微笑，无声的俯瞰。</p>
足以令怪物们为之颤栗、令地狱都忍不住发出痛斥的蹂躏，才刚刚开始。</p>
那不断响起的凄厉惨叫中，残酷的背影便笼罩了赞颂者的苍白面孔。</p>
“不要再打了，呜呜，不要再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