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死还要更寂。</p>
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快要听不见。</p>
只有一张张茫然懵逼的脸上，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p>
只有十万个问号从列席者们的头上升起。</p>
安东尼奥：？？？</p>
槐诗：？？？</p>
列席者们：？？？</p>
就连罗素都愣了一下，手中的烟斗微微悬停，险些忘记补气吹火。</p>
每个人都在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个问题。</p>
——发生甚么事了？</p>
不是针对槐诗凝固可能的调查报告么？</p>
就调查了个这？</p>
安东尼奥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报告者，面色已经涨红，浮现铁青，捏着断笔的手掌握紧成拳。</p>
WDNMD！</p>
施威格，你演我！</p>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已经快要跳起来，一拳打爆这个家伙的狗头！</p>
“……就只有，就只有这些么？”</p>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抱着万一的期望，发问：“难道没有其他的……没有更加……”</p>
“没有。”</p>
施威格断然的回答：“我不知道你在指什么，安东尼奥先生，但查不到的东西就是查不到。目前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示槐诗先生同凝固相关，不只是如此，间接证据也没有！”</p>
“尽管泛善可陈，但这就是架空楼层的调查结果。我们不可能因为子虚乌有的传闻，而贸然向一位现境英雄发起凝固指控。”</p>
那个态度冷淡的男人将手中的报告放在了安东尼奥的桌子上，最后对他说：“今天结束之后，对于槐诗先生的监控也将到此为止。</p>
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p>
最后，看了一眼室内的所有人，他礼貌的道别：“接下来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处理，恕不奉陪。”</p>
就这样，转身离去。</p>
同槐诗擦肩而过，穿过了艾晴的面前。</p>
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p>
门关上了。</p>
再度留下一片寂静、</p>
在后面，那些模糊的投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p>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p>
好像、似乎，有个架空楼层的负责人，冲进来捅了安东尼奥好几刀，然后走了？</p>
哇，好残忍啊！</p>
就好像亲眼目睹凶杀案发的现场一样，欣赏一个人的政治寿命是如何在瞬间血条消失，被一击致命。</p>
还是实时背刺……</p>
太刺激了！</p>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你安东尼奥和架空楼层达成了什么朋友交易，结果没想到，架空楼层来了，架空楼层把安东尼奥秒了，架空楼层走了。</p>
留下一地鸡毛、无数问号，以及一个可能连边境开发局的冷板凳上坐不了的倒霉鬼。</p>
还有脸上写满了懵逼的槐诗。</p>
一时间，大家仿佛明白了什么，纷纷回头，看向了罗素——不愧是你，老王八，这一手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p>
罗素微笑着，抽着烟斗，没有说话。</p>
宛如智珠在握。</p>
可心里也压抑不住十万个此起彼伏的为什么……</p>
简单来说，完全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后续的捧杀阴谋。</p>
但这也太离谱了，不至于吧？</p>
在这漫长到让人感觉到煎熬的沉默尽头，只有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槐诗，捏着下巴，终于做出了结论：</p>
“也就是说，经过了调查和监控的分析之后，我的状态好像很正常，是吧？”</p>
安东尼奥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又一下，可在那一双眼睛的凝视之下，终究不得不做出回答：“目、目前看来，确实如此……”</p>
只不过，那沙哑的声音，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p>
而槐诗的笑容，越发戏谑：“这就证明，刚刚的那些话，并非是出自凝固之后的疯狂行径，而是我发自内心的真挚想法咯？”</p>
“或许如此。”</p>
安东尼奥的眼角疯狂跳动着，压抑着恐惧和慌乱，警告道：“这不意味着你在这里可以随意指摘！要知道，你的每一句话，都将……”</p>
“我难道不是在做同你们一样的事情么？”</p>
槐诗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声音，“还是说，现在你们要告诉我‘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了？”</p>
“……”</p>
安东尼奥沉默着，没有说话。</p>
“既然我的清白得到了保证，我的目的得以公开，那么，关于这一场质询，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安东尼奥先生？”</p>
槐诗低头，欣赏着他狼狈的样子，似笑非笑。</p>
而安东尼奥，依旧沉默。</p>
“看来是没有问题了。”</p>
槐诗颔首，最后问道：“也就是说，今天对于我的所有指控都是不成立的咯？”</p>
“确实，如此……”</p>
安东尼奥的嘴唇艰难的开阖，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狼狈。</p>
起身，想要宣布质询会的结束，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和深深的疲惫。不论是什么，赶快结束吧，够了，真的够了……</p>
可他刚刚起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又被槐诗按回了椅子上。</p>
嘭的一声闷响。</p>
他动弹不得。</p>
“别急啊。”</p>
他听见了槐诗的声音，如此冷漠。</p>
“你们没有问题，我还有呢。”</p>
那一只手掌如同铁钳，按着他，不容许他离去。</p>
然后，提高了声音。</p>
“能够聚齐这么多人也不容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吧事情做完。”</p>
槐诗抬起眼睛，看向眼前的参会者们，肃声发问：“我作为原暗军团的军团长，向各位再度发起询问——请问我的征召令，有哪里不合适么？”</p>
没有人说话，不论是扰动的投影还是现场列席的代表们。</p>
只有一道道如同刀锋一般的目光从背后落在了安东尼奥的身上，催促着他不要装死，赶快结束这一场失控的会议。</p>
安东尼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喘息，“这、这还需要开会研……”</p>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在质询会之前就已经做完的了么？”槐诗再度提高了声音，嗤笑：“还是说你连个原因都给不了？！</p>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渎职和无能么，安东尼奥先生！”</p>
安东尼奥的眼前一黑。</p>
妈的，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一点武德都不讲！</p>
这究竟是质询会还是什么理想国的审判专场？</p>
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继续死猪不怕开水烫。</p>
安东尼奥麻木的重复：“我说过了，这还需要开会……”</p>
“没关系，你们慢慢开会。”</p>
槐诗点头，仿佛从善如流一般：“我理解，总要按照流程来嘛，正常正常，能够理解，那我也重新再来一次好了。”</p>
说着，他伸手，拿起桌子上那一张被驳回的申请表，用安东尼奥的断笔划掉原本的日期，然后，重新写了一个。</p>
丢了回去。</p>
针对绿日·血水灾的征召申请。</p>
薄薄一张纸，却令安东尼奥汗毛倒竖。</p>
宛如有看不见的怪物，对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垂涎着，已经，饥渴难耐。</p>
“现在，各位回去可以开会研讨了。”</p>
槐诗将断笔抛在桌子上，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如果大家觉得还是不行的话，明天还可以在这里再开一次质询会，我随时恭候，随叫随到，一定配合大家的工作。”</p>
质询会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偶尔才来一次呢？</p>
一定要年年办，月月办，天天办才对嘛。</p>
至于诸界之战？</p>
去他妈的诸界之战！</p>
它算老几？</p>
“……”</p>
安东尼奥呆滞着，看着丢到面前的申请书，喘息，根本连碰都没有碰的勇气，几乎快哭出来了。</p>
这哪里是烫手的山芋？</p>
这是刚出炉的铁水，会烧死人的！</p>
自己倘若还敢将这个注定会掀起新一轮风暴的东西拿回去，等待自己的恐怕就不是什么冷板凳和闲置了。</p>
就是你小子把理想国引到这儿来的？</p>
“槐诗先生，这，这……”</p>
“这怎么了？不是按照统辖局的流程办的么？”</p>
槐诗不解，满怀着疑惑，凑近了，“你们该不会，不收吧？”</p>
宛如黑暗的阴影将他的面孔覆盖，吞吃理智、生命和欢欣，带来冰冷的死亡和绝望。</p>
“……”</p>
安东尼奥的表情不断抽搐，心脏狂跳，飙升的血压再创佳绩。</p>
剧烈喘息。</p>
在那一瞬间，忽然有某种明悟从他的心头浮现，顿时福至心灵，倒吸了一口凉气，奔向幸福的晕厥。</p>
可正待他忽然之间陷入休克，背过气去的时候……忽然听见手机中传来叮的一声。</p>
屏幕亮起。</p>
来自统辖局中央决策室的批复通知下达。</p>
让他陷入呆滞。</p>
【申请通过】。</p>
准许原罪军团对海沟监狱的重刑犯血水灾发起征召，并在以后相关的事件和问题之中可以便宜行事。</p>
最后的落款处，是统辖局的印章。</p>
以及，来自叶戈尔的签名。</p>
为这一件事情，敲定了最后的结果。</p>
这是来自秘书长的亲自批复。</p>
“唔？”</p>
槐诗的眉头挑起，无奈耸肩，“看来这世道还是有明白人的，不是么？”</p>
沉默里，无人回应。</p>
可所有人却都忍不住，看向了他的脸。</p>
那样的神情，未曾有丝毫的欢喜和胜利的愉快，而是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遗憾！</p>
没有能够趁着对手空门打开将对方直接一套连招彻底打死，没有能够将敌人的灰烬撒入泥塘，在挫骨扬灰的步骤完成之前，裁判居然便下达了胜负的通知。</p>
太可惜了。</p>
既然统辖局已经做出了决断，分出胜负——那自己还要不要再接再厉，把这个家伙彻底钉上耻辱柱呢？</p>
槐诗捏着下巴，凝视着安东尼奥的面孔，笑容依旧。</p>
只是眼神，仿佛屠夫在寻找着下刀的角度一般。</p>
令人心惊肉跳。</p>
直到最后，遗憾的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叮嘱：“要谢谢叶戈尔先生啊，知道了吗？”</p>
“……啊？是，是的。”</p>
安东尼奥擦着汗，即便是不明所以，但却不敢反驳，只是陪着笑脸，不断的点头应承。</p>
“好了，差不多也到午饭的时候了。”槐诗兴趣索然的挥了挥手：“宣布质询会结束吧，安东尼奥先生。”</p>
“是，是的。”</p>
安东尼奥喜出望外，甚至忘记了矜持，好像生怕槐诗反悔一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宣布了质询会的终结。</p>
浑然没有察觉到背后那些人看来的怜悯目光。</p>
他好像一条狗啊……</p>
就算察觉了他恐怕也不会在乎了。</p>
能够让这一场要命的质询会结束，他已经快要热泪盈眶了。</p>
实在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感谢上苍，感谢地狱。可想起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无数麻烦和问题，又忍不住开始盼望能够突发脑溢血入院。</p>
就在他的神情悲喜变化，无法自持的时候听见了槐诗最后的的声音。</p>
就在门口。</p>
那个被质询者回头，似是忽然想起来一般，回头问道：“啊，对了，既然这次质询会结束，接下来不会有人再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把我叫过来了吧？”</p>
“哪里的话。”</p>
安东尼奥勉强的挤出笑容，“自然不会——”</p>
哔！！！！</p>
测谎仪尖锐的警报声响起，让安东尼奥最后的笑容分崩离析，坍塌为麻木的废墟。</p>
桌子上，不知道何时被放在自己面前的仪器，亮起了红灯。</p>
闪烁着。</p>
谎言的色彩，如此鲜明。</p>
“那就，欢迎大家，下次再来。”</p>
槐诗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面孔，礼貌道别。</p>
转身离去。</p>
在他身后，被推开的门缓缓合拢，封闭，留下大堂内一片寂静。</p>
而就在最后面，罗素也起身离去。</p>
不过他不一样。</p>
他的双手插着口袋，还哼着歌。</p>
口哨声响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