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所有实验室和仪器则被重重框架包裹在其中，没有丝毫的损坏。</p>
天穹动荡如伞盖，大地摇曳仿佛波澜。</p>
整个边境防御阵线在这浩荡的浊流覆盖中，开始了夸张的形变。伴随着深度激烈的变化，一层又一层被判定为无价值的防御型边境被率先抛出，投向了那一片浊流中去。以减缓些微的冲击。</p>
可到最后，一切都碰撞在了一处。</p>
现在，即便是被余波所笼罩的战场，依旧在动荡不休，不知道多少边境的碎片从浊流中坠落，砸在了地狱之中，再度变更地貌，造就新一轮的变化。</p>
亦或是，直接砸在了原罪军团的头顶。</p>
在庞大的铁幕之上留下了深邃的凿痕。</p>
一切都在陨落之中被掩埋，亦或者是灰飞烟灭，蒸发无踪……</p>
可就在这一片被黑暗所覆盖的天穹之下，焚烧的铁山依旧喷吐着灼红的光焰，在漆黑天地之间点燃了又一炬火光！</p>
槐诗展开了双臂。</p>
云中君的神性与地狱中运转，自浊流之中撑开一隙。</p>
他闭上眼睛，倾听着那毁灭到来时宏伟又森严的旋律，还有在那浩荡交响之间，一道道倔强着升起的，如同自己一般的不和谐音……</p>
于是，风暴中，远方的大地之上，又是一道光点从远方升起，盈盈如水，纯澈而灵动。</p>
紧接着，宛若呼应着他们的存在一般，再有一线微光，从北方的群山之巅舞动而出。</p>
再一道，再再一道……</p>
直到在那一点点灯火，在这毁灭的黑暗形成了隐约的星海。</p>
即便如此飘摇。</p>
.</p>
.</p>
从漫长的下午再到深夜。</p>
时光缓缓流逝。</p>
当罗素坐在休息区里，看到疲惫的叶戈尔终于从大厅中走出时，便挥了挥手，指了指身旁另一杯早就冷掉的咖啡。</p>
叶戈尔站在原地，瞥着这个老王八，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走过来，坐在了旁边，端起毫无温度的咖啡，一饮而尽。</p>
眼珠上的血丝越发鲜艳。</p>
“说真的，有时候我会怀疑你在刻意的对我进行慢性谋杀。”</p>
“嗯？你怎么知道不是？”</p>
罗素无所谓的笑了笑：“既然你都能出来上厕所了，说明，事情暂时结束了？”</p>
“……”</p>
叶戈尔想了一下，神情苦涩：“姑且称得上已经平定了吧，但遗留的灾害还没有结束。”</p>
回忆着，屏幕里那已经环绕在现境周围的黑暗。</p>
连带着整个深度区和现境一同，彻底覆盖。</p>
驱之不散。</p>
“具体的分析结果出来了么？”</p>
罗素问道。</p>
叶戈尔直接取出平板，打开页面让他自己看。</p>
而罗素则端详着屏幕，忍不住眉头挑起。</p>
“竟然不惜破坏深渊循环，将整个深渊当成了自己的武器？还真是大手笔啊……”</p>
饶是洛基，面对这样的手笔，也不由得心生感慨。</p>
已经完全模糊了智慧和癫狂的界限，将所谓的策略搅乱成了一团混沌，肆意的将所有人都拖进了泥潭之中。</p>
敌我皆伤。</p>
归根结底，如今冲击和缠绕在现境之上的，本身就不是什么无比精妙的攻击，而是以深渊之底所积蓄的海量灾厄。</p>
就如同将现境猝然抛入深海中一样。</p>
摧毁了大量的边境，也令现境周围的区域深度迅速拔升，以压制向外延伸的大秘仪。</p>
可同样，深度潮汐所持续的时间，也被大大的透支。</p>
留给现境的机会已经不多了。</p>
但留给深渊的时间同样也变得无比短暂。</p>
给予了双方优势的同时，又给予两边绝对性的不利。将双方同时推到悬崖的边缘，以逼迫双方进行对决……</p>
在所谓的公平舞台之上，你死我活的搏杀。</p>
除了吹笛人之外，还有谁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呢？</p>
“边境防御阵线的状况怎么样？”罗素问道。</p>
叶戈尔揉了揉脸：“防线还在，损伤了百分之三十七……”</p>
一时间，罗素也微微愕然。</p>
即便是同百分之百相比，百分之三十七是一个看上去好像还能接受的数字，可这个数字，已经卡在防线存亡的边缘了。</p>
现存边境数量一旦跌破百分之六十，环绕现境的防御就必然会出现漏洞和空缺。</p>
而短时间内，除非损害现境，已经没有更多的边境进行替补。而在浊流的冲击之中第一时间被毁灭的，也全部都是无价值或者价值轻微的边境。</p>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每一个边境的损坏和崩溃，都将带来庞大到令人心脏痉挛的损失……更何况，自家的老巢都还在里面呢！</p>
不得不提，吹笛人这一手之狠辣。</p>
整个诸界之战，明面上有他参与的事件，算上之前的再生计划，也不过只有两次。可每一次都触及了现境的要害。</p>
而这一次，不止是对边境防御阵线造成了惨痛的破坏，而且迅速飙升至凋零区的庞大深度，也将对现境的参战者造成无法弥补的负面影响。</p>
要知道，绝大部分的军团成员，都是不具备灵魂的普通人，面对深度的侵蚀，根本没有任何抗性。</p>
对此，现境并非毫无准备，不论是之前铸铁军团藏着掖着的制式灵魂和钢铁军团的研究，亦或者是技术部的储备，乃至存续院里的封锁技术……</p>
甚至在这之前，铸铁军团就已经开始大规模列装了加装新型深度隔离模块的装甲，但依旧还不足三分之一。</p>
可一切都需要时间。</p>
至关重要的时间。</p>
而在这之前，人力将会出现致命的不足。</p>
况且，现境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力量不足，而是受限于力量背后的代价。</p>
不论是诸多威权遗物，亦或者是禁忌武器，甚至以毁灭要素制造成的武器。但其本身恐怖的破坏力之外，所带来的歪曲度也会让现境难以负荷……每一分上升的歪曲度，都将令现境向地狱演变一分。</p>
如今，处于这两难的边缘，统辖局能做的，便只有放血。</p>
断一指，伤十指？</p>
两边都是苦果，只能选一个不那么苦的来吞。</p>
罗素无声轻叹，最后问：</p>
“军团的损失呢？”</p>
“还在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战场并不是浊流的主要攻击区域……但接下来局势恐怕就不会太好看了。</p>
不论是亡国还是雷霆之海，都不会错失这么宝贵的机会，已经侦测到了大举进攻的征兆。</p>
刚刚，五大谱系已经通过了批准，开始战争动员……”</p>
叶戈尔微微停顿，看向身旁的男人，告诉他：“你猜的没错，罗素。再过不久，就是决战了。”</p>
“……”</p>
如此坦诚、毫不保留的给出了回答，丝毫没有往日严防死守的样子，甚至亲口说出决战这样的定论。</p>
顿时，令罗素也不由得微微一愣。</p>
“怎么这次这么大方？”</p>
他瞥着叶戈尔，戏谑的感慨：“不愧是接下来就要当局长的人了……说起话来真吓人。”</p>
“难道我小气一点你就会放弃么？”</p>
叶戈尔靠在椅子上，自嘲一叹：“罗素，我不清楚你在琢磨什么，可我们之间，这一点信任还是应该有的吧？</p>
不论是统辖局和理想国，面对深渊的时候，我们始终是站在同一个阵营里的。”</p>
“这话说的可太统辖局了。”</p>
罗素笑了起来：“还没上任呢，就已经开始准备划定盟友和敌人了么，叶戈尔‘局长’？那我是否应该纳头便拜？”</p>
“你没在咖啡里下毒，我就谢天谢地了。”</p>
叶戈尔翻了个白眼，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咖啡杯，轻声呢喃：“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我总觉得，自己或许是了解你的，罗素，即便这很有可能是错觉。</p>
可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才对——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p>
“所以，如果你真想要做点什么，就抓紧时间吧。”</p>
他说：“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p>
无视了保密条例，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向着一个天国谱系的外人托出，可现在，作为最大受益者，罗素却忍不住沉默。</p>
“这算是什么？”</p>
他叹了口气：“老朋友的内部消息么？”</p>
叶戈尔想了一下，微微一笑：“就当是……一丘之貉的野心家之间的彼此同情吧。”</p>
“倒也不错。”</p>
罗素微微点头，再没有说话。</p>
在沉默里，他们看着窗外夜色中的广场，享受着繁忙到来之前的，最后静谧。</p>
就像是朋友一样。</p>
或许在认识以来的漫长时光里，这就是这是他们之间，最像朋友的时候。</p>
即便他们自己对未来的分歧，早已经心知肚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