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汉家礼仪,新郎车前念诗,新娘故意刁难,这是应有之礼,怎么突然让引客来代劳了呢?
她心中纳闷无比,偏偏又不能问个清楚,幸好很快听到脚步声来,有人站在她的马车之前轻轻开口,道:“姐。”
仅仅一个字,让玲珑微微一怔。
耳听李云低沉的声音传进车厢,轻轻道:“这是李福兄弟,过继给隐太子为后……”
过继给隐太子为后?
玲珑的车帘一下打开。
李福满眼是泪,仰头望着风华绝代的姐姐,这小子自从现身一直是吊儿郎当模样,唯独这一刻变得哽咽不能声,忽然使劲擦了一把眼泪,大声喊道:“嫂嫂,请下车,不要惹大哥生气,不要耍你的小脾气。”
再也没喊一声‘姐’。
因为他名义上是李世民的亲生子。
玲珑小手捂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又是两个礼官疾步而来,牵引着马车到了国府门前,同样有人搬来下马石,然而李福却把搬石头的人猛然推开……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忽然双膝跪地,双手扶地,他把自己的背部当成下马石,仰脸看着马车上的玲珑满是渴盼。
我是你的亲弟弟,但你出嫁之时我无法去背你出门,那么我现在跪在地上当成下马石,让你踩着我的背部走下婚车。
姐姐!
我来送你大婚。
这是来自亲情的最大祝福。
玲珑再也忍耐不住,猛然从腰间拔出草原金刀,举在头顶大声嘶喊,厉声而喝道:“从今天开始,从今天开始……”
虽然没说出从今天开始怎么样,但是大唐的所有文武官员全都眼角一抽。
这是来自草原金刀可汗的宣言,李福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是任人可欺的可怜虫。
许多武将偷偷去看李世民的表情。
结果只看到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嘴唇口型似乎在说:“挺好。”
……
第三驾马车,乘的是齐嫣然。
李云刚刚走到车前,车内猛然传出齐嫣然的声音,略显担忧道:“你知道的,我祖父性格癫狂,他发动整个隐门,今日为我送亲,又是白云缭绕,又是仙鹤盘旋,我其实不在乎风光,可我执拗不过老人家,他这会儿肯定躲在某处盯着,我害怕他会不满意你的迎接……”
停了一停,紧跟着道:“刚才你让程处雪和玲珑开车门的方式很温柔,我自己心里十分想要同样的迎接,但我虽然想要,可我不能答应,否则祖父犯了疯病大闹婚场,我一辈子都要活在对你的歉疚之中。”
再次一停,有些苦涩道:“你不怪我吧,我祖父是个疯子。他能忍着不去祸乱天下,就是盼着我能嫁的风风光光。”
李云微微摇头,温声道:“人老了,脾气就会像小孩,既然他老人家注重颜面,那咱们帮他圆一圆梦想。”
齐嫣然幽幽一声,很是歉疚道:“谢谢。”
李云呵呵而笑,道:“你要这么客气,那可不像夫妻了。隐门大魔头的孙女,怎么一点儿也不古灵精怪。”
齐嫣然这才释怀,终于恢复了女子应有的羞涩,声若蚊蝇道:“那你开始吧。”
李云轻轻咳嗽一声,张口便开始念诵。
“世不遇你,生无可喜,我跨过山,涉过水,见过万物复苏,周而复始,如今山是你,水也是你……”
好!
周围响起轰天喝彩声。
一群书生奋笔疾书,满脸陶醉摇头晃脑道:“渤海国主这种古怪的诗,总是带有一种空谷悠远的味道,明明没说一个情字,然而一听便是用情至深。”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一颗大树的树杈上蹲着个白胡子老头,这老头足有一百多岁,胡子眉毛全都白了,老头旁边的书上还隐着几道身影,日光的光线变幻之间似乎鬼魅一般,忽然一人语带恭维道:“老祖宗,恭喜啊,小姐的夫君用情至深,刚才的诗句真是动人。”
老头明明喜的眉飞色舞,脸上却挂着凶巴巴的不满表情,恶狠狠道:“这才几句,糊弄谁呢?这小子若敢就此收口,老子一巴掌去把他拍死当场。还有这座渤海城的百姓,观礼喝彩的声音实在太小,老子有些不满意,过了今天最少得杀一万人。”
大树一阵晃动,那几道身影声音颤抖道:“老祖宗,千万不可如此,如今渤海城里藏着各路道门,那群阴货直到现在还没有露头,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老祖宗须得时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