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我才想到,他小时候的确跟我提过那个戒。他在我身边睡了一夜,他会不会跟我前一夜睡在他身边一样紧张呢?不知道他有没有睡好。短短时间里胡思乱想着,各种念头交织,却有一道暖流涌过,情不自禁地在嘴角挂起笑,怎么也止不住。忍不住打趣他:“是借口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
他终于转头,看到我笑,脸上的红潮更是泛滥成灾,垂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低不可闻的几个字:“你……还是被你发现了……竟然一夜都是这样,怎么念经都没用……”
我呆住,他说的是……我一下子脸红得想找个地洞。可是,想到他一夜都没碰我,我知道他定力非常人可比,但这样忍着,他毕竟是男人,会很痛苦吧?
我鼓起勇气,轻声问:“你……想么?”
他突然睁大眼,眸子里射出一道不置信的光,欣喜地半撑起身子凑近我。平素无波的浅灰深潭中此刻却翻滚着汹涌浪潮。他的气息更加不稳,巍巍颤颤刚要吻上我,却又颓然倒下,偏过头强忍:“不能……”
他闭眼,神情凄苦:“犯戒一次已是罪孽深重,怎可再犯?佛祖遣你来助我渡劫,非是让罗什从此沉迷爱欲。艾晴,你是仙女,罗什怎能亵渎?”
“罗什……我不是……”心一下子收紧,黯然地坐起身子。
“艾晴……”他也坐起身,内疚地闪烁眼睛,嘴角颤抖着艰难问出,“你会嫌弃我么?”
“为何嫌弃?”我惊讶莫明。
“罗什六根不净,无法断欲。”他闭上眼,无奈地靠在榻上,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昨夜在庭院里念了好几遍经,回到房里却仍是忍不住想触碰你。你睡熟后枕在罗什手上,竟又让罗什欲念不止。一晚上去冲凉数次,可是,只要有你在身边,便抵不住心中魔障。一夜竟然无法安睡,直到早课时辰。”
他睁眼,终于肯对视我,愧疚与渴望复杂地交织。“怕吵醒你,我在庭院中做了早课。本以为可以静心,不想看到你的睡容,竟又起欲念,鬼使神差在你身边躺下。你说的对,罗什的确是在找借口能贴近你。这般亵渎,你会嫌弃么?”
我摇头。唉,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冲动,只会用念经来浇灭欲望。如果没有外因逼迫,我相信他会一直保持童贞到死。看着他苦忍,鼓起勇气告诉他:“罗什,我爱你。所以我也渴望触摸你,我也做过不可告人的春梦,我对你也有欲……”
星眸撑大,惊喜地看向我。手微微颤抖,欲抚摸上我的脸。
“可是,你若走不出心结,我绝不勉强你。”
已触碰到肌肤的手缓缓垂下,浅灰眼眸一暗,又流出挣扎的痛苦。我叹气,心底涌出哀伤,掀开毯子准备下榻。罗什,你的痛苦,我无法帮你,我只能等……
手臂被握住,回头,看到他整张脸烧得如同夕阳下的红霞。气息越重,闭着眼仰头,颈上的青筋微微跳动。
“别走……”
忍耐至极的颤抖声音,让我鼻子发酸。回握住他的手,轻声说:“罗什,你看清楚,我希望你要我,不是因为我是仙女,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女人。”
他睁开眸子,眼神似火,深沉的情愫萦绕,越烧越烈:“是你,一直只有你。”
洪波冲堤,我们再也忍不住,忘情地相拥亲吻。我已入地狱,再多一层罪孽又何妨?谁又能抵挡这样极致的美好?不愿再去想那些束缚在我们身上的枷锁,只愿,这一刻我们彼此拥有,那就足够了……
他抚上我的背,将我用力贴向他。突然又微微推开我。心底一沉,他还在介意……
“你……你还会再流血么?不能让你再受伤……”
我发怔,原来是这样!唉,这个纯净的人啊。他七岁出家,虽然慧名传遍西域,可那都是佛学上的成就。走上神坛,他是万人瞩目的大宗师。在他的领域,他的博学无人可及。但在性方面,他的知识却少得可怜,甚至根本就没有。在他生命中,应该也从没想过要知道这些知识,要了解女人的身体构造。可是,正因为他全副心思放在传扬佛法上,年至三十五岁,他的心还是那么纯净,二十年一直未变。不由感动,这样纯净如蓝天的男人,在21世纪怎可能找到?
我的手指描画着拂过他长而浓的眉毛,深陷的眼眶,往下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微微战栗的嘴唇上。
“不用担心,不会再受伤了……”吻落在他的眼上,鼻梁上,脸颊上,呢喃着说:“随着你的本能,听从自己的心愿。起码在这一刻,忘了旁的一切身份,你只是个男人。而我是你的女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艾晴……”
他赞叹一声,负罪感终于被暂时抛却。眼底越来越炽热的火焰燃烧着,滚烫的唇吻上我,辗转缠绕。时间不再有意义。小时、分钟、秒是什么?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比时间更为深沉的尺度。我不再是独立存在于世间的,有个男人,与我一起真实存在。神荡魂摇之间,我潸然泪下。
“怎么啦?”他慌乱地为我抹眼泪,“弄疼你了么?是我不好……”
“不是难过,也不是疼,只是开心。”我抽泣着,大声说出我想到的一切,“很幸福,幸福极了,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幸福。我喜欢这种感觉……”
“艾晴……”他叹息,发狂似地吻我。汗水粘在我脸上,唇上,又顺着他的舌滑进嘴里。咸咸的味道停留在舌尖,我好像闻到了庭院里混着泥土气息的花香,又像是充满了大海气味的空气。被吻得头晕目眩的我,似乎插上了一对奔放不羁的翅膀,在湛蓝的天空中翱翔着,欢呼着,尽情向太阳飞去。
我在想,飞蛾扑火,在生命燃尽的那一刻,是否也是这样两情奔放至极的欢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