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了又如何。”魏郯的脸色有点沉,把剑系好,转身朝门外而去。</p>
我看着魏郯离开的背影,有些发怔。自从成婚,他行事为人都表现得十分沉稳,从不急躁,再大的事,他也能不动声色。这一回,是我第一次感到他在真正的发火,并且矛头直指魏傕。</p>
心底总感到忐忑不安,我出帐去,问王晖魏朗方才来说了何事。</p>
王晖也答不上来,只说魏朗进帐,他听到二人议论的声音,说什么却不知道了。</p>
“营中有规矩,我等侍从即便守着帐门,议事时也不可靠前偷听,夫人见谅。”王晖抱歉地对我说。</p>
我颔首,只得回去。</p>
一直等到下午,魏郯才回来,脸色不太好。</p>
“出了何事?”我不想贸然去问,直接找到跟他回来的魏慈。</p>
魏慈有些犹豫,想了想,对我说:“长嫂听听就罢了,勿传出去。”</p>
“我传出去做甚,小叔但言无妨。”我说。</p>
魏慈道:“丞相用荆州降将钟源训练水军,前日,钟源说北方军士不惯船上生活,日夜漂泊,许多人至今仍呕吐不适,建议丞相泊船之时以铁索相连,将士可如履平地。丞相以为此计甚好,同意了。”</p>
我不懂些许用兵的奥妙,想了想,道:“夫君不同意。”</p>
“大堂兄当然不同意!”魏慈有些激动,“丞相也不知是如何想的!行军打仗,讲快讲巧,如今虽是水上,可大舟相连,万一有急情,铁链羁绊,如何调动?水寨虽大,笨重不堪,再雄伟再平稳又有何用?”</p>
我觉得此言在理,道:“夫君方才去向舅氏进言?舅氏如何回答?”</p>
“丞相不肯听!”魏慈恼怒道,“他说锁船所用铁链,乃是特制,拆卸简便。又斥责大堂兄,说他从去年开始训练水军,这些人如今还不熟水性,乃是大堂兄有失!”</p>
我心里一惊。</p>
魏傕竟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将魏郯从前所做的全盘否了。</p>
“丞相帐下还有众多谋士,”我沉吟片刻,道,“他们都不说话么?还有二叔……”</p>
“他?”魏慈冷哼,“长嫂,实不相瞒。如今丞相帐下,人才多了,便人人都要争个上位。从去年伐谭归来,那班谋士就分作三派,一派支持大堂兄,一派力挺二堂兄,还有一派,凡涉及二人之争,则轻易不肯言语。用荆州降将训练水军的办法,就是二堂兄提的,此计丞相又甚是喜欢,他怎会反对?大堂兄就是感到这般形势要误事,才亲自赶去劝说的,长嫂也知道了,丞相根本不听。”说着,他叹口气,低低道,“长嫂,丞相乃弟伯父,他为人好强,这我是从小就知道的。从前还好,他有谦虚之心,决断分明,故而大事能成。可这两年,人多了,丞相开始独断,脾气也越来越怪。弟总觉得,丞相不喜欢太强太出色的人,即便是亲儿子……”</p>
他瞥瞥魏郯的行帐,没有说下去。</p>
这意思我却已经明白,微微颔首,没有说话。</p>
行帐里,魏郯坐在案前,一动不动地对着铺上面的地图,似乎在钻研,又似乎在出神。</p>
我走过去,从茶壶里斟一杯水,端到案上。</p>
“四叔制了新船,夫君不去看看?”我轻声道。</p>
“是么。”魏郯声音淡淡,又看了一会,将地图卷起,收到一旁。片刻,他深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我。</p>
“为夫的模样,是不是真的像个病人?”他问道。</p>
我莞尔:“夫君不是有韦扁鹊么,包治百病。”</p>
魏郯眉梢一扬,笑了笑,有些无奈。</p>
“我总避免与父亲相左,即便有不同,也会从父亲那边来看是否合乎情理。”过了会,他将茶杯握在手中,慢慢转着, “可我不会劝人,尤其不知如何劝父亲。”</p>
我看着他,心底也有些无奈。</p>
父慈子孝。魏傕在家中,即便对谁不满,也总有慈祥的一面,魏郯也是个孝敬的儿子。但他们在另一条路上,却针锋相对。这样的父子,我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如何劝起。</p>
“尽人事,知天命。夫君尽力了。”我握着魏郯的手,过了好一会,才找到些合适的话。</p>
魏郯注视着我,唇角勾勾,</p>
“是啊,尽力。”他淡淡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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