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吴秀和吴璋，吴琨也是第一次见。从大舟上看去，只见他是个面庞白净的青年，天气炎热，他穿着一件薄布袍，冠发齐整。</p>

裴潜首先迎上前去，二人立在一起，吴琨看起来与他同龄，个子稍矮一点。</p>

船队上的人大多是吴军兵将，见到主公前来，无不欢呼雀跃。我望见林崇带着兵卒跳下船，向吴琨行礼。吴琨神色随和，与林崇交谈了几句，转头朝这边走来。</p>

崔珽坐在推车上，迎上前去见礼。从这里望去，崔珽虽矮了他半截，那背影却是笔挺，与去年见魏郯时一个模样，有亢无卑。</p>

“兄长！”吴皎快步走到船舷边上，一手举着便面遮住半边脸，眼睛笑得弯弯。她登上桥板，可是宽衣大袖，很是不好走路。</p>

吴皎看向裴潜那边，可林崇走了过来，伸出手。</p>

吴皎似乎有些不乐意：“谁要你来？”</p>

林崇反问：“那你要谁来？”</p>

吴皎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搭着他的手臂走下舟去。</p>

“夫人，”一个士卒走过来，道，“我家主公有请。”</p>

到底来了，我颔首，与公羊刿对视一眼，移步下船。</p>

我的身份在这些人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当我走下船，人群自觉地分开一条道来，尽头处，就是吴琨。</p>

众人的神色不一。裴潜立在吴琨身后，平静的面容下，我能捕捉到目光里的不安；吴皎和林崇立在吴琨身旁，一脸看戏的神色。</p>

我不看他们，走到吴琨面前。</p>

吴琨和吴皎的父亲吴秀，曾在长安为官，任职之处正好是父亲的司徒府。当然，父亲为官许多年，做过他属官的人少说也有上千，吴秀家世并无傲人之处，恐怕父亲也未必记得他。</p>

所以在我看来，当年的吴璋和魏傕算是同类，都是那种长成了吞人大虫的虱子。</p>

吴琨显然是不打算认什么父辈从属的，他看着我，年轻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从容，目光高傲，带着审视。</p>

既然成了阶下囚，自然要有阶下囚的样子，我下拜行礼：“妾傅氏，拜见将军。”</p>

耳边有片刻的安静，片刻，只听吴琨道：“夫人请起。”</p>

我直起身，吴琨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p>

“这位便是四公子？”只听他道。</p>

我看向旁边，魏安昂头与吴琨对视，道：“正是。”</p>

“怎不行礼。”林崇哼道。</p>

魏安不说话，许是看到了我对他使的眼色，少顷，才向吴琨一揖：“将军。”礼完之后，即刻直起脊梁。</p>

“无礼。”吴皎举着便面，皱眉道。</p>

吴琨却毫无愠色，目光盯着魏安，片刻，露出微笑：“我久闻四公子之名，听说四公子精于器械。”</p>

魏安不答话。</p>

吴琨意味深长地看看崔珽，继续道：“四公子与我也算有旧，前番曾以一箭解淮阳之围。”</p>

崔珽神色平静，魏安仍不答话。</p>

“而后，四公子往武陟，曾助丞相大败谭熙。”吴琨说罢，看着魏安，唇角一弯，“对否？”</p>

魏安还是不语。</p>

吴琨保持着表情。</p>

魏安也看着他，片刻，抿抿唇，全无接话的意思。</p>

吴琨：“……”</p>

“这小儿哑了么？”林崇冷冷道。</p>

我的手中也起了一阵汗腻，正想着是否要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答话，他忽而淡淡开口：“将军都知道，还问我做甚。”</p>

吴琨脸上的和色有些僵住，林崇怒起，就要上前，崔珽却出来挡在面前。</p>

“不止于此。”他唇边含笑，看着魏安道，“明公先前曾赞珽这推车与马具，实不相瞒，此二物亦乃四公子所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