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恐万分的神情中,地上跪躺着的那具没有脑袋,佝偻干瘪的老妇人身子居然自己站了起来,伸出鸡爪般干瘦的双手在地上不停摸索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发出怪笑的头颅,安在了血淋淋的脖子上。
“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所以人都被眼前这诡谲恐怖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双腿打颤。这超乎了想象,没有头颅的身子竟然自己站起来把被劈落下来的头颅装在了还在喷血的脖子上,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婆婆可不是亡灵那种低级货色,哼哼,婆婆只是个在回家路上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的可怜老人而已。”
老妇人一边不断转动着脑袋,试图扶正位置,一边抿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无辜地以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道,“碰巧看个热闹结果就被砍掉了脑袋!我的脑袋!”
没有人相信,这个拿着自己的头正在认真装在脖子上的老婆子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妪。这时,一个个蹲在地上的俘虏们才猛然发现,他们从来没见过她,她的身上也没有锁链,这个不起眼的老妇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了俘虏队伍里,学着他们也蹲在地上看着热闹……
几个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马匪壮起浑胆,抄着刀战战兢兢走上前地指着老妪,厉声大喝,“不管你是人,还是其他什么鬼东西,别挡大爷财路,不然休怪我再把你脑袋砍下来一回!”
老妪两只手挪动着,把头颅扭了过来,对着这群用凶煞面孔掩饰着内心恐慌的匪徒,那是一张苍老得几乎都皱在一团的面孔,像一块失去水分的老橘皮。她颤颤巍巍地慢慢迈开步子,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被吹走,但却给他们一种每一步都踩在他们心脏的滞闷感。
那个为首胸口纹着黑鹰的男子看到几个手下的动作,心里不禁破口大骂,一群没脑子的蠢货,笨驴!拎起脚就把那个出头的狠狠地踹到在地,然后满脸堆起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没有一丝方才的嚣狂。
“几个不长眼的混蛋,冒犯了婆婆,黑鹰在这里给婆婆赔个不是。婆婆有什么想要小人做的,小人一定唯命是从!”
他的腰深深地朝老妪弯了下去,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涌出,滴在了地上。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着,他想到了流传在野火深处的那个血腥传说,那座被尸骨堆砌而成的黑山崖,以及……那个巨大无朋的骷髅头!
这个浑身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老妇人恐怕就是从那崖上走下来的人!
老妪对他的话毫不理睬,眯着那双眼白占了大半部分,狭长的倒吊眼,在场没有人敢和她对视。她走上前,探出一只皮包骨头,几乎可以看到青筋里流淌的血液的手拍了拍那个吓得面如死灰的马匪,拖着怪异的嗓调问道:“是你把老婆子漂亮脑袋给砍下来的吗?你可知道我这脑袋,老婆子自己都宝贝得不得了,不舍得摘下来玩吗?!”
她刚开始像是自言自语,随后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声尖利地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咆哮!
瘦骨嶙峋的手爪伴着每一个字的吐出,一下接一下越来越用力地拍打着倒霉马匪的头,最后一下她的爪子上陡然冒出一股暗紫色的气焰,充斥着暴虐的力量,把马匪的头颅从脖子上直接按进了胸膛里!!
马匪的身子也像不久之前的老妪,没了脑袋,唯一的不同的是老妪的头是被砍下,而他的,却是被她硬生生地塞进了肚子里!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场中死一般的寂静弥漫。马匪无头的身体像个喝醉的人在场中踉跄转了几圈,脖颈如一口刚开的井,猛地汹涌喷薄出大量鲜血混着些黑红的碎肉,溅得一旁躬着身子的黑鹰半身都染红了。
黑鹰深深低着头,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生死就这么轻易攥在一个人手里,这个喜怒无常却可怕到让他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的老妪。原来在这些掌握着世界真实的人面前,他就是一只蚂蚁,不管这只蚂蚁是不是大一点,始终就是只两个拇指就可以捏死的小跳蚤。
姬歌从来没有想过,杀一个人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心中泛起一阵火热,如果他能学会这老妪手中那暗紫色的光华,那报仇也不是毫无希望!
“呵呵,这就好了,两清了不是?老婆子还是很快讲理的……”
老妪笑意吟吟地拍了拍手,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她背起双手,在人群中踱步起来,悠然得像个刚吃完饱饭出来闲逛的普通老太太。
这群平日里凶神恶煞的马匪此刻都胆战心惊,呼吸都变的有些困难,俘虏们更不用多说,哪里见过这样离奇可怕的场面,一个个低下头去,紧闭着眼,嘴里不停默默念叨着不管以前信不信的神灵名讳。
没有人知道老妪想干什么,一个个噤若寒蝉,连正眼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姬歌心有所想,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黑瞳直勾勾盯着那老妪,后面那个好心的老头焦急地拉一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把头低下,免得惹怒了她。
所以人都在心里暗骂,这个愣小子,真是不知死活!
老妪也感到惊奇,这个不起眼、脏兮兮的男孩胆子还真不小。的确,姬歌在俘虏中也算是最脏的,身上散发着泔水,臭汗,腐烂木头的味道,一路上的灰尘都快把他给糊住了,像个黑泥裹的娃娃。
恍然想起了什么,她眯着细眼看着姬歌,伸出那只刚刚夺走马匪性命的枯手,也不嫌脏,按在了他后脑勺上,暗紫光华涌现,探索着他体内蕴藏在最深处的某物。
姬歌隐隐明白了她在干什么,并不是要把自己的脑袋拍到胸膛里,而是和那日的娇小女子一样!暗紫光华虽然没有水晶手镯上流淌的蓝光来得美丽梦幻,可那种感受却一模一样!
他眼底烧着一团火焰,复杂的情绪交织,又渴望又害怕,渴望的这是唯一可以报仇的希望,害怕的是听到那个同样的答案。
可这一次,他没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