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远方的天空还被巨大阴影笼罩着,一缕灿灿的曦光倏尔破晓而出,将整个穹窿镶上了一层金边。
“吱呀”一声,姬歌轻推开花房的门,怔怔举目望着天际。
良久,他回头看了看,艾金面目安详地躺在花圃上,两眼合上,和其他三具红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姬歌心中忽的一紧,知道在那薄薄的眼睑下有一双寂然的荧红之瞳在静静看着自己。
艾金还在睡。他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姬歌转过头去,吐出一口浊气,晨光微瞑,他迈开脚步,身形融入了尚未明晰的黑暗之中。
他在这几日间就在其他奴从口中打听到了女师的去处,两年囚禁,人心浮动,当然少不了施展一些狠辣手段作震慑之用。
姬歌在黑暗中疾步前行,呼吸却很平稳,面无表情,可是起伏的胸膛下怦然颤动的心却昭示此刻的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路上,道旁的老木杂草影影绰绰,其间草尖不时抖动几下,传出窸窣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可怕的怪影藏身其中。
姬歌不闻不问,恍若没有察觉到一般,随着越走越快,身子宛如化为了一叶轻羽,脚下像是生风了一般,一掠而过。
周遭的宫殿之上黑暗里时有更加漆黑的身形凝聚而出,眸子中闪烁冷芒,望着姬歌匆匆远去,神色略有诧异,身子却没有动。
他们是堡里踪迹神秘的巡夜者,白日不见,夜间便如幽灵一般鬼没而出,游荡于崖上,若发现妄图潜逃者,立地剿杀,手上沾染了不少亡命少年们的鲜血。
有一人眼中忽的寒光突绽,露出凛冽的杀意,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身形一闪就待暴起掠身摘下姬歌的头颅。
就在他身影彻底消失的一刹那间,有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气力不大,却透出不容置疑之意,让那人身形突兀一顿,渐渐凝实,皱起眉头,露出少许疑惑,回头看去。
“最好别动他,难道你想以下犯上,违反青面的命令不成?!”伸手的那人面容隐在兜帽之下,嘴唇开合,看向逐渐远去的姬歌淡淡说道:“霍尼东塔说过,他一定会来的,早就吩咐过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可阻拦。”
“这种暗流涌动的浑水,你还是不要趟为上,况且……你也不够资格!”
兜帽下的人瞥了一眼,话语冰凉,最后一句话大有深意,隐隐带着森然的警告意味。
许久,夜尽天明,那人才从僵硬中反应过来,身后人早已不见,姬歌也消失在了视线中。微风轻拂而过,却让他身心彻底发寒,后背不知何时早已被冷汗湿透。
朝阳升出一角,晕黄的光辉蓦然洒在山头上弥漫的雾瘴上,林中缭绕着氤氤氲氲的露气,驱散了昨夜残余的晦暗。
姬歌低着头,匆匆赶路,穿行在老林子里,向着深处赶去。
女师不在深院之内,整日间呆的地方便是在这老林深处中的一片药地,实际上,除了姬歌所在的花房,她对院中的一切漠不关心,少有露面,反而这片罕有人迹的老林才像是她真正的住处。
姬歌神色不变,只是晨辉洒下露珠上映照出他的面容,眼中残留着一丝后怕之色,眉宇间有一抹阴霾不散。
他方才穿过一处宫殿时,忽然感觉到身上笼罩了一缕真切的杀机,让他内心忐忑,但却到最后杀机的主人也未有现身。
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诸脑外,姬歌蓦地驻足停了下来。
望着不远处药地里一个弯腰手执小锄的高瘦身影,确定将自己脸上的异色完全掩饰到看不出后,他才慢慢走上前。
“讲师,小奴来了。”
姬歌束手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低声道。
“来了。说吧。”女师没有回过身子,语气淡漠,仍旧是俯身用小锄敲挖着脚下一株残败到几近凋零的花,却分外细心,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碰坏了那株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