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不久之前,似乎就在姬歌和察尔刚离去,钻进树洞的过后,引路人微微眯起了眼,看着在两人伊始,短暂的犹豫和寂静后前仆后继地委身入洞的少年们,无意中流露出像是上了年岁的人时常有的疲乏感觉。
曙光即将乍现,最后的黑色帷幕下,古堡无声,晦暗的面庞寂然而冷漠地望着再多年轻生命也填不满的深洞。
引路人似乎不太喜那第一缕破云而出的光芒,抬首中落在微眯的眼底,大氅的兜帽下柔软的眉毛舒开,五官都像彻底松弛了下来,晨光将他脸上褶皱中那些原本看不到的微小斑点照得很清晰,整个人垂暮枯朽的老态在初生的明黄朝阳下尽露无疑。
他闭上眼,大口吸了口还带着丝丝清冷的残余夜气,很快就睁开,目光重新望向脸上还有未褪去紧张之色的少年们。
还留在地上的少年们似乎感觉到了引路人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气息让人有些猜不透,什么也说不上来。
引路人将隐藏在年轻眼眸里的神色一目收在眼底,默算了人数,平淡的面容轻皱了皱眉,却是嫌以他们的速度着实有些慢了,下一瞬息他便挥手在少年们陡然变得惊恐万风的眼神中唤来一道阴风,急速旋转中将地面上剩下的人全都卷入其中,倏尔吹进了树洞里。
眨眼,地上的少年都没了影子,空旷的药地旁只留下引路人一人,还有地上大大小小散乱无规则的石头。
引路人最后看了一眼背后已渐渐露出真容的庞然古堡,又低头看了看手里一直提着未曾放下的灯盏,灯芯一点微弱的豆粒光芒依然,比垂暮的颜色更像是暮色。
没有留恋,他缓缓将灯盏轻轻放在树洞畔原本堵着洞口的大石头旁边,望了眼阴测测、不曾被黎明驱离黑暗的树洞深处,一个纵跃投身而下。
天光正亮,乌色的云朵也染了霞彩,老林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树下一盏孤灯,药地杂草肆意,一切仿佛他们未来之前。
而在幽邃虚无中,姬歌和察尔还是在无声中赶着或许是生命最后一段的路程,脚下肃穆幽深的更暗处也似在静静迎接亘古不曾到来的访客。
他们都快忘了已经过了多久了,而此时他们面临更加可怕的不是身心冷热崩溃的折磨,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窒息黑暗,而是腹中强烈**的感觉。
这是在上下逃脱不出的封闭空间里更加现实的问题,他们再没有吃的,还有水的话,撑不了一段时间,便会死掉。
这种滋味,在进了古堡后姬歌和察尔反而未曾遇过,在食物上堡里却向来很是慷慨,并没有亏待过他们分毫。
**带来的可怕感觉,两人开始真切感受到,他们已经清晰地感到自己体力的渐渐虚弱。
“咚咚!!”
头顶上那狂乱战鼓般的叩击声又开始了,急促而频繁,像是直接敲击在他们的心门上。而姬歌察尔神色间都隐约有些麻木,他们逐渐虚弱的身体和神经甚至都让他们生不出燥顿厌烦念头的力气了。
“这样下去……我们会渴死,饿死。”察尔银眸没有看向姬歌,只是淡淡说着一个即将成真的事实,他们两个人的嘴唇都因为太干,还有心里的燥意,翘起了白皮。
“不过这样的死法也未免太不光彩了,真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啊……”
察尔的手掠起他的银发扶在他的额头上,居然还能苦笑出声,说道。
姬歌没有应声,沉默着,他的脸上混杂着麻木和清醒两种相冲的神色。腹中真切的饥饿传来,他从没关心过死法光不光彩,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死。
察尔没有得到回答,也浑不在意,他早就知道这样的话题姬歌肯定不会接过去的,不然才该奇怪。
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砸了砸,脸上哭笑不得的样子说道:“早知道先前我们打的时候就不应该吐那么多血,留到现在喝掉多好,真是可惜……”
察尔一个人絮絮叨叨,自顾自喃喃自语着,像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很低,有时连姬歌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底下的黑暗,即便是身上拥有那姬歌猜测可能是某种伟力的传承,名为瞳术的奇异之术的察尔也在尝试过看不透一丝,瞳术本身仿佛失去了效用,或者这里除了黑便别无它物,眼眸被晦涩所遮蔽。
姬歌黯然,默默看着察尔流露的本性,想着人之将死,多说多做什么恐怕都不会奇怪吧,现在的处境也不畏怕什么胡思乱想的后果了,可能也再糟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