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歌深深望了洞外一眼,起身站起,伸手将鼻下的鲜血抹开,苍白的面孔从掌指里被划出一道一道的血污,他不急不躁,一丝不苟地把脸上擦净。
微仰头屏息了会儿,鼻子里那股甘甜液体欲要溢出的感觉才止住了。
姬歌体内枯竭几乎快要干涸的黑气经他方才在此忘我修炼后,总算是死灰复燃,出现了一缕恢复的势头,黑气比之刚醒过来的时候要粗上很多。
他借着黑气的流淌内视自己的体内,那些严重到可以在外感受到的创伤已经不再恶化,在黑气奇异的滋养下在缓缓朝好的地方发展,只是其中可能需要上一段不断的时间。
表面上看去,姬歌的眼里已然重新亮起一点显而不露的精芒,只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嘴唇都有些瘆白,除此之外,好像安然无恙,一点都不像个大伤初愈的人该有的孱弱模样。
他暗算了下时间,在号角短促的响后不管蕴含着的是何意义,外界在发生什么,估摸着也应该是自己动身出去的时候了。
姬歌俯身将手边老爹留下的遗物拿起,认真思索了一阵子,将那柄锈烂的匕首仍是藏进了怀里,直到确认贴贴妥妥紧贴着肌肤让自己时刻都能感受到它才作罢。对于他来说这柄毫不起眼的金铁之物总是最后关头可以赖以救命的东西,他已经依仗着它从命运手中索回了几次自己的性命。
而那涉险夜潜入山下那群马匪的老巢,一番生死血战才从黑鹰手中夺回来的另一件遗物,那枚古旧的暗金烟斗则是在他犹豫许久后决定留下在洞里。
他永远料不到在这里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在他自己身上,这件那个总是将银灰色头发梳理得很精神的老人在他记忆里也很少拿出的烟斗应该只是某种家门尊荣的象征,不像匕首在这样的鬼地方极易损毁,贴身留再自己手中反而无益。
只是有件东西挂在烟斗上让姬歌再度沉默,是察尔赠予给他的那颗扳指,褐黄如土,内藏瞳术,与之相换的只是察尔要姬歌的一个在这他们眼前被迷雾遮蔽的堡里生死不明,可能永远也不用兑现的口头承诺。
这件扳指更像是一个保留在这之前前所未见,有着以瞳为名的奇术的容器,除此之外,别无它用,在姬歌意念进去获取修炼此术的方法后,变得可有可无。
除此外,可能年久沾染上利于瞳术修炼的未名气机,纹络模糊,却形如竖瞳,时时观摩可能对修炼这门奇术更有好处,但姬歌却并不想欠察尔的人情,贪墨这原本就属他人之物。
他的承诺换的只是这门瞳术的本身而已,没有其余,他心里所想,可能更多的是撇清这之间简单而又复杂,赤裸裸交易的交情,早点从着叫人生厌的关系中脱身而已。
此前,姬歌见察尔那面领他前去那处荒坪就曾想过将扳指给他,但那时看他神色落魄,失魂的样子像是换了个人,竟是心中诧异和疑惑并存忘了,后来在委身跳进树洞后接踵而至让人反应不过来的种种诡异后,充斥着他念更是没有一点心思再想起。
姬歌抿着嘴唇,沉默着将扳指收在身上,转身将烟斗用之前他躺身的藤蔓掩盖住,藏在了靠近头的位置底下,小小的鼓起在昏暗角落里并不引人注意。
做完这些,姬歌深吸口气,朝外走去,狭窄的洞壁越离外面越宽敞起来,只是十几步的路,从黑暗里出来抬头眼前就蓦地豁然开朗。
从这不高却不是山脚的位置看去,已经有许许多同样穿上了黑衣的年轻人从自己安身的洞穴里钻了出来,朝着盆地边缘的一地汇去,俯瞰而下,人头攒攒。
在巨大盆地对比下,他们渺小如蚂蚁,像倾巢而出般觅食,但这么多人纷纷摩肩擦踵,从各个方位涌出汇集成一大团晃动的黑影,却也有种乌云压顶的滞闷感。
想来已经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盆地里,确切的说是这山腹内里有如此人气。
但当然不会装不下,在姬歌的视线看下去,他们也只是拥挤在不起眼的边界处,甚至不如一条大的伤疤似的沟壑占地多。
姬歌想看来自己的念头的确没错,这号角是召集他们无误了,他神色平静,身体里的力量在慢慢恢复过来让他不再有慌乱,脚下一踏,就纵身从三四人高矮的地方朝下直直跃了下去。
比起来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一试,便是成功也快要昏厥状态来说,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对黑气充盈的他们来说确实不是可以放在心头的难事。
姬歌跃下,脚下一麻多向前缓冲了几步,才顿住身子,感受着体内的气血丝丝翻滚,向汇集处走去。
在一路走来中,姬歌耳中不断听到脑后有身子蹬蹬落地的声响,但没有回头,在他的背后还有未出来的人从比他的洞高的地方或者低一些的地方跃了下来,一个个迅疾的身形掠过道黑影飞纵出来,姿态矫健如雏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