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歌幽禁两年,有多少苦楚都咬牙着熬了过来,怎么能够反而倒在这里。
卑微的结局,染血的尸骸在多年以后,躯体化作枯朽的新炭,无人发现,即便有来客经过,知晓是一个心中有血海深仇的少年,也不会多看一眼。
死了,万事就休了。
他绝不允许自己是这样的下场,说到底,他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可以趁机无声潜逃出去,可他没有,贪心想要探寻更多。
然而他的自大葬送了避开无止尽追杀的好机会,从而免去这一切,将自己推进眼前这般绝境,深陷穷途,走投无路,像泥沼般已经难以自拔出去。只能在围剿中辗转藏匿,一刻不得安宁,只能随遇而不断改变自己的处事手法和心境,不安地逐流浮沉,也正是禁不住劳顿,神经松懈下来的大意贪歇造就了此时举目无望的死路。
姬歌原本对自己这群死缠乱打,杀不尽赶不绝的追杀之人只是漠然对待,知晓是源自一股浓烈的贪欲驱使,即便受制于他们,且真切地受了不止一次的伤,都没有一丝太大的感觉。
终究的缘由,是因为姬歌从来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一起沦落至此的同辈真正放在眼里,不是性情狂妄,而是因为心里有更大更远的仇家与目标,自然而然地就将目光掠过了他们的头顶,自视甚高的无视,更吝啬于情绪,哪怕就连恨和怒都是如此,鲜少表露。
在那段暗无天日,几乎每个昼夜都不成人形的折磨日子里,他以为剩下来的强烈情绪,那股名为仇恨的东西已经用尽了,不能再多。
他的眼里,只铭刻有两个仇人的影子,哪里会将这些和自己一样新穿黑衣的少年看成劲敌,这样切身感受到的鲜血淋漓的真实都被姬歌当做是某类虚幻的场景剪影,只为磨砺手心的刃和那颗仇心而已。
这场他无数次遥遥怀期着那天到来、沉迷至深不可自拔的复仇美梦,被眼前死期的提前来临残忍打破,险恶的生者世界永远不会容他如此轻易那般就如同许许多多耳熟能详的旧故事里那样学成归来。
他随时都有可能半道而亡,猝死在这条路上,而此时好像就是自己年轻一生的终点了。
满腔的怨恨,与了解真相的巨大失落,让姬歌醍醐似的恍然惊醒,恐惧油然而生,他怕自己死掉,更怕自己未完成自己的血仇夙愿就死去。
死掉的人是无法做任何事的,这一点,他知之甚明,经这双苍白无血色的手抛落过崖下的是比在这座黑古堡见过的人都要多的尸体。它们是无知无觉,此生也再没有未来可言,灵和肉填作深深不可测沟壑的一部分。
姬歌的恐惧和那丝悔恨,然而都随着手中指节握紧,狭刀的冰冷温度沁骨下化成对眼前人滔天的怨怒,杀心炽烈,想要以这双抛尸的手毁灭这些众多同样年轻的生命。
他的模样此时很恐怖,心口凹陷,肋骨断了好几截,眉眼和发梢上都浸着污血,发狂着嘶吼,扬起狭刀,令当前包围的人都下意识地避退,黑气汹汹,脸色竟都有几分惶乱。
“他现在是无路可走了!已经到发疯拼命的境地里,决计撑不了多久。各位,再加把劲,生死不论也要将他拿下!”
就在众人神色慌乱,一时不敢上前,都退缩了阵脚的时候,突兀的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姬歌冷眸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又是他,混迹在人群中,很少出手。此时发现有点不对,人心有浮动的迹象,急忙出声说道。
实际上他的神情也有不安,没有想到姬歌是如此难缠,一直以伤换伤,好像浑然毫无痛觉,此时更是有不要命的趋势,但还是强装出一副早已看穿的镇定样子鼓动,难免有些声厉色茬,在姬歌看过去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缩在了人后。
此言一出,众人纵使有退缩的念头,但很快就被区区一个人恫吓到而自惭,随即变成恼怒,从到头尾姬歌表现出的藐视让他们难以平息怒火,脖子都红了,青筋涨起,嘶喊着再次奋力上前。
这已经是最后的关头,一丝一点的怯懦都不能有,只要杀了眼前的姬歌,苦心付出的一切都有了回报。
姬歌抓着永远不会离他而去的狭刀,狂乱挥舞着杀去,乌影闪烁,总是伴随着血光大作,温热腥臭的颈血溅飞很高。
“杀!!”
“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