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雪照以前在城西居住的院内,日已偏西。闽婆放下行李,便开始收拾房屋。大半年没有居住了,屋内灰尘蛛丝遍布,幸亏还有一些旧时家具在,勉强可以安身。
收拾了半日,雪照和闽婆简单用过了晚饭,彼时残月升空,雪照将玉羲仍旧放在窗下的琴桌上,轻轻地走到院子中央,四下环顾。
半年前,她就在这里和他相识,又从这里到城南的村舍,他虽不是日日在她身边,却派自己信任的人日夜守护她,每次遇到劫难,总能出手相救。
后来到了桐和堂,他们朝夕相处,情虽不言却已深深地刻入两人的心中。他的那份情,不需言明,她从他的眼神中便已知晓。而她的情意,却从未真正地向他表达过,他会明白么?
如今,她重又回到这里,一切像是回到了最初,可她和他哪还是旧时模样?她带走了他的影子,他失了他的魂魄,造化弄人,何日方休?
思及此处,雪照不禁心生悔恨。若早知今日别离,当初为何不对他更好一些?他如此小心谨慎地呵护她,如此强烈地渴望她的情意,她都给他便是了。若他此刻还像往日般站在身前,她一定告诉他,在她心里,他早已重于她的生命。
悔之晚矣,雪照的泪珠滑落到地上。这时,身后有一件温暖的披风覆在她身上,她身子一颤,险些以为她又回到了他身边,转身一看,却是闽婆。闽婆脸上全是担忧,看着她说道,“随身带的衣物里面只有这一件披风,看着像林公子的,可现下也没有其他的了。天凉了,小姐将就一下吧。”
雪照低头看了看,竟是那日夜里他为她系上的黑色披风,为何会被她带来?罢了,终是不会再见,留一件东西作为念想吧。
雪照向闽婆笑了笑,说道,“婆婆,我心里乱得很。你先回屋吧,我再略站站。”
闽婆只好点点头,叹了口气,回去继续收拾房间了。
林修远至晚间方才回来,他先去了大堂里,发现雪照不在,问了小五,说是一天没有来过。林修远又问过仁寿川,答复说今日雪照也没有出诊。林修远便到内院找寻,竟也不在房里。
他心里涌起一丝不安,转身去了凤鸣馆,竟连闽婆也不见了。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雪照的衣物皆已消失,林修远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昨日还同他温情缱绻,今日便消失不见,她去哪了?
林修远立即召集桐和堂的众人,问他们有谁知道雪照的去向,大家看着他近乎疯狂的神色,皆是一片混乱,可谁也不知道雪照去了哪里。
林修远近乎绝望了,他突然想起今日一早,她随他去了父亲的归心村,那父亲是不是知晓雪照的去向呢?想到此处,林修远如疯了一般向归心村跑去。
到了林子业门前,林修远二话不说,双膝跪地,老台见了,急忙将林子业请出来。
林子业叫他反常的样子,急忙问道,“修远,出了何事?你为何跪在这里?”
林修远抬起头看着他父亲,目光是掩饰不住的痛苦,他声音低沉嘶哑,对林子业说道,“父亲,雪照走了。”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林子业大惊,他后退了一步,被老台立即搀扶住了,只听他嘴里喃喃道,“走了?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有骨气,我不过是告诉她你们若成亲会给桐和堂招来灾祸,她便真得不告而别了?”
林修远听了大恸,他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父亲,若此生不能与雪照为伴,儿子也生无可恋!父亲若相信儿子,儿子和雪照定不会让桐和堂陷于绝境。若不相信儿子,那她去哪里,儿子便跟去哪里!恕儿不孝,有负父亲所托,难当桐和堂之主的重任!”说罢他伏身下拜,叩头三次,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林子业呆呆地看着林修远的背影,手抚胸口,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