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娘待你这么好,你好狠的心,居然下毒要我的命。宝儿……我在下面好冷好孤单,我来带你去……”
沈宝身子一晃,两眼一翻白,直接就昏过去了。
小链摇了又摇,像风中的草人一般,扑通栽倒在地。
小钏抱着脑袋,顾头不顾尾地与琥珀挤在一个案下。
沈容蹦到老太太藏的地儿,“李二花,快纳命来!你这老虔婆,我原有七十有八的阳寿,因你陷害,早殒地府。我好孤单,我看着阿宽被人害死,李氏得到了报应,因她伤害无辜,日日都要饱受烈焰焚身之刑!阎罗每日令人将一万二千两银子化成滚烫的银子给她灌喝一遍……”
老太太想到这种酷刑,在沈容那阴森可怕的声音里,只吓得胆颤心惊。
沐云胆大,站在门口,看着沈容伸着双臂蹦跳,心下迷糊,这真是鬼上身?
画兰则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声道:“我听老人们说过,冤死的鬼魂不能吵,一旦吵醒,她就会以为是你害了她,只能频住呼吸当木头人。”她快速捂了自己的口鼻。
沈容拿出一个吊坠在小钏跟前晃了又晃,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突地起身走向珊瑚,同样晃了一阵,又说了句什么,如此又对琥珀做了。
沈容怖人的声音在空中流荡着,来佛堂的多婆子,看到门口捂住口鼻的两个丫头,再看屋里蹦跳,面容煞白的沈容。
“李二花,纳命来……纳了你的命,纳命……”尤其最后两字,说得阴森惨惨,听得人毛骨悚然。
多婆子一声惨叫,扒腿就跑:“不好啦!有鬼!有鬼!五姑娘鬼上身了。”
老太太不敢动,扒在地上,只片刻,大小便失禁,浑身颤抖如筛。
“你让李氏母女装鬼吓我容儿,你们好狠的心,险些把我容儿吓成傻子……李二花,因我石家多行善事,我现修成冥仙,得留阳世陪伴幼女,我好无聊!我要教训你!让你今世不得安宁!哈哈……冥仙,似鬼非鬼,似仙非仙,如阎罗、如勾魂使、如判官皆为冥仙,便是道士和尚也耐何我不得,只能求我自行离开,可我不会离开,我求了阎罗来阳世陪我容儿三载。哈哈……我乃冥仙,能遣小鬼,你再欺我女,我放出李氏来为祸沈家。下次扰我清修,惊我出来护女,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最后四字,说得咬牙切齿,仇恨满腹。
老太太吓得牙齿碰撞,大气都不敢出。
沈容身子一晃,扑通倒地。
沐云、画兰惊呼一声:“走了!走了!”
沐云掐了一下沈容的人中,“五姑娘,五姑娘!”
沈容睁开双眸,“我怎么了?我……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装神弄鬼,老太太和李氏、沈宝玩过,这一回也轮到她了。
老太太颤微微地书案下出来。
珊瑚、琥珀二人钻出书案,搀住老太太。
老太太颤着音儿,“让她走,快让她走!再不许她进来!”
石氏还陪着她的女儿,难道是她们谋划之事,石氏已经知晓了,所以这才出来吓人。
沈容面露不解,“祖母……”
“走!以后都别到我佛堂来。”
沈容被沐云、画兰扶走了,心里暗道:老太太怕鬼,这一招比辩解都管用,不管什么办法,好用就是好办法。
珊瑚道:“老太太,要不请道士来收鬼……”
琥珀争辩道:“没听她说,她已修成冥仙,是半鬼半仙,就是道士和尚都耐何不得,先头二太太的鬼魂也听她调遣!”
小钿回过神,一屁股软坐在地上,浑身乏力。
老太太一眼望见地上的沈宝:“宝儿!”
几人又掐人中,又救人,便见多婆子领着潘氏,又有沈宛便到了。
沈宛道:“五姑娘呢?”
珊瑚道:“五姑娘回仪方院了。”
潘氏气恼地看着我婆子,空气里掠过一阵尿臭味,定睛细瞧时,却见老太太裙子上湿漉漉地的一大片。
多婆子结结巴巴地道:“五姑娘鬼上身了,说她是先头太太!”
这边,沈宝终于醒了过来。
小钏忙道:“不是,她说是二太太,还说……是……是四姑娘害死她,要带四姑娘走。”她打了个颤,突地起身,伸手双手,“宝儿,我不该死呀!你好狠,我是你亲娘,你却要我死,宝儿……我好冷好孤单……”
一见小钿变成这样,沈宝头一歪又昏过去了。
沈容见沈宛进了佛堂,也跟进来,一进来就小小钏扮出狰狞吓人的模样,嘴里喊了声:“小钿鬼上身了,是二太太!二太太……”
珊瑚双手一伸,猛地掐住了老太太的脖子,“死虔婆,敢毒害我,我石美玉哪里对不住,快纳命来!”
看着眼前的凌乱,潘氏心下纷乱。
沈容大叫:“母亲,怎么办?怎么办?”
珊瑚突地放开老太太,冲潘氏奔了过来,“是你害死我的,是你!”
潘氏一声尖叫,双腿一软,软趴在地,面容煞白无血。
琥珀站起身,“我是沈宽,河水好冷啊……”
老太太来不及尖叫,因惊吓过度,昏死过去。
沈容瞧着这好戏,“她们在做什么,一个比一个有趣?全都倒地上了。”
潘氏沉吟道:“鬼!有鬼……”她跳起身来,大叫着冲出佛堂,跑得踉踉跄跄,多婆子与丫头紧随其后。
琥珀、珊瑚、小钏说完话也都倒地上了。
多婆子壮着胆子,将老太太给掐醒,老太太一见沈容在旁边:“快让她走!我再也不要看到她。”
沈容的笑意微敛:“老太太,我又怎了?”
“是石氏,她修成冥仙,就跟在五姑娘身边,快让她走!她会调遣小鬼,快让她走……”
沈宛拉了沈容,立时往外头走去。
沈宛低低地道:“我……”
沈容附到她耳边,“我刚才使计了,先是我扮,再让她们扮,这一回他们不信都不成。”顿了一下,她得意地提高嗓门道:“有娘陪着我,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怕。”
沈宛心下一沉,“她们是你买通的?”
沈容嘻嘻一笑:这哪是买通?而是她使的催眠术,只要听到相应的话和声音,她们就会进入催眠状态,配合她一起上演“鬼上身”的伎俩。
想她沈容对付的法子比比皆是,又不愿与老太太玩什么“宅心计”,索性来了一招最干净俐落,也最能唬人的法子。老太太不是敬畏鬼神么,她就对症下药吓上一吓。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府里都晓得佛堂闹鬼之事,过逝的大房大太太、二太太、甚至于沈宽都附到活人身上了。
*
沈俊臣回府时,老太太病了,潘氏病了,沈宝也病了,许是吓狠了,三个人症状一样,浑身乏力,提不起劲,就连珊瑚、琥珀、小钏、小链也都病倒。
提到闹鬼之事,几个个心生畏惧,生怕又有鬼。
老太太原就因为盒子喷火之事,一直说有鬼,不肯去慈安院住,现下连佛堂也闹鬼了,病倒在床,不许下人在佛堂提及此事。
“闹鬼?”沈俊臣面露质疑。
这世间哪有什么鬼?
但鬼神之说,连当今太后、皇后甚至于皇帝都是信的,也由不得沈俊臣不信。
多婆子很肯定的道:“早前是五姑娘,之后珊瑚、琥珀、小钏三个也被鬼上身了,太可怕!是先头太太回来了,自称她修成了冥仙,非鬼似鬼,非仙似仙,便是和尚道士也耐她不得,她还能调遣小鬼,早前原不信的,可后来二太太的魂附身,再是二爷也附上来了,好吓人的……”
沈俊臣不信,“怎会呢?石氏都死四年了。”
多婆子指着两个丫头,“她们也瞧见了。”
两丫头连连点头:“先头太太说,她是被老太太下毒害死的,还说二太太在阴间好苦,阎罗每日令人将一万二千两银子熬成银水,灌她喝一遍……”
潘氏听到这话,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能贪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是死了也要受这份罪的,二太太便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家业,死后都要被一万二千两银子化水灌一遍。
还听府里的下人绘声绘色地讲,说二太太如何痛苦,每日喝一遍,日日喊着“不喝了,不贪了”,阎罗喝问:“你活着时巴不得多些银子,既然你如此爱银子,就将一万二千两熬化成水喂你服下……”每日这熬成银水的银子灌得二太太痛苦不堪,乃至魂魄都一道化成云烟,待得好不容易养回神来,次日又要被灌一遍银水。
多婆子又道:“听说在冥间,不仅是二太太这样的,那些贪官死后,每日也要饮银水,生前贪了多少,死后日日就要喝下多少,偏那银子每日喝,每日不消,待到次日还是那么多,还得喝下去。
贪官们说‘再不贪了!喝不下了!’
阎罗就说‘你生前之时,贪下一百万两银子还不够,更想贪二百万两、三百万两……这些都是你生前贪下的银钱,且都喝了吧!’”
潘氏听到多婆子与沈俊臣说着这些,直听得沈俊臣心下发瘆,喝道:“你这些话,从哪里听来的?”
李婶子今儿也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道:“大姑娘听说先前太太的魂魄一直陪着五姑娘,今儿从祠堂请了先前太太的灵牌去仪方院供奉香火。
家里的下人婆子丫头都去上香了,是听五姑娘给大姑娘讲的。
五姑娘还说,先前太太托梦带她游地府,都是她亲眼所见。先头太太因石家先祖多有积善,一生未做恶事,得已修成冥仙,她在冥府忘情司任职。”
“忘情司?”这是什么地方?沈俊臣既好奇,又纳闷。
李婶子便道:“忘情司是专负责转世忘情汤的,手底下有数个孟婆,每日有一两个孟婆当值,忘情汤又叫孟婆汤,我们家先头太太有善缘,又是冤死,说是先祖中有个道士很厉害,飞升成仙,得他点化,将先头太太渡化成冥仙,我们家先头太太就在忘情司当差。她不放心五姑娘,就与阎罗求情,说要在阳间守护三年,三年后才会离开……”
沈俊臣依旧有些不信,“今日你们都瞧见了?”
多婆子忙道:“老奴瞧见了,真真的,先头太太能召各路小鬼,二太太、二爷就是她召出来的,后来附到了珊瑚、琥珀和小钏的身上,好……好生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