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省得的,夫人放心便是。”陈劭的声音很温和,面上神情亦如是,抬手向李氏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语声转低:“我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我都懂的。”
李氏被他一语触动心肠,不由那眼眶便红了。
她何尝不想与夫君双双露面?何尝不希望他们一家子好端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给那些嚼舌根儿的人一个响亮的巴掌?
可是,她不敢。
这外头不光人多气味大,更会有无数探究的眼神、私底下的议论。万一陈劭受了刺激再有个好歹,你教她这心里如何过得去?
这些年她已经过得够艰难的了,不仅是她,她的儿女又有哪一日不是在煎熬中度过?如今她所求者,也不过就是“岁月静好”四字而已。
“老爷既然都懂,那就还是回屋歇着去,好不好?”李氏的眸底有些湿润,看向陈劭的眼神中有乞求,亦有柔情。
“便今儿老爷不却说,来日明远堂敬茶的时候儿,老爷也能一并见过您大侄儿并侄儿媳妇,不也是一样的么?大家都是一家子,那些虚礼竟不必讲究才是。”她再度劝道。
陈劭回望于她,目中柔情款款,似清寂的月华拢上她的脸:“阿璎莫慌,我就去外头略坐一坐,看着他们行了礼便回来,不多呆的。”
李氏闻言,眼圈儿越发地红,忙佯作低头,掩饰了过去。
自陈劭失踪后,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有人唤她“阿璎”了,一刹时,多少柔情蜜意的往事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失神。
见她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陈劭的眼神益发柔软,轻声道:“好了,阿璎,你乖乖的,别再拦着了,容我与四弟同去可好?”语罢,玩笑似地作势拱了拱手。
李氏被他这模样逗笑,目中却又含着泪,一时间百感交集,喉头哽住,竟是说不出话来。
“二嫂放心,既是我邀了二哥出门儿,必会全须全尾地把二哥送回来。”陈励此时蓦地开了口,语毕长身一揖
李氏自不敢受他的礼,忙侧身避开,复又还了半礼:“小叔莫要如此,妾身当不起。”
陈劭便挥了挥手,和声道:“你们都莫要多礼。”
陈励直身而起,向他笑道:“二哥发话,小弟自当遵从。”复又转向李氏,半是玩笑地道:“二嫂这下子总该放人了罢。”
言至此,他忽地神色一正,端然道:“我与二哥乃是亲兄弟,任这世事如何变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的话,不知二嫂可听懂了么?”
李氏一怔,旋即便低头咳嗽了一声,面上多少有几分尴尬。
她确实是信不过陈励,总觉得他还记着魇胜之事,会对二房不利。
这并非她心胸狭窄,委实是这后宅里的争斗算计,往往杀人于无形,她不能不防备着些。
然而此时,陈励却是正颜厉色地说出这番话来,纵使李氏心下非常不快,却也不好再拦着了。
若再行阻挠,她就是在破坏国公府兄弟的感情,这罪名她可担不起。
“再有一点,二嫂或是不知。”陈励再度开口,说话时双目竟有些泛红,似是心情十分激动:
“当年小弟进学,全赖二哥悉心教导,若没有二哥,小弟如今只怕已成纨绔。这一份恩情,小弟牢记于心,从不敢忘,二嫂如若不信,可向府中那些老仆打听,便知小弟此言发自肺腑,绝非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