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有点五味杂陈。
郭媛无辜么?
肯定不是。
从小到大,她身边死于“疾病”、“意外”的宫女、小监与丫鬟,不计其数。
如果侦探先生在此,他一定会认为,郭媛罪有应得。
一个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以侦探先生的价值观,在法律无力约束罪恶时,就应该由正义进行审判,他是笃信此点的。
可是,身为一个女人,陈滢却又觉得可悲。
以一种犯罪,惩戒另一种犯罪,且是以如此极端的形式,这其中,肯定又会产生新的无辜者,则这些新的无辜者,也总会是最卑微、最底层那群人。
她忽然有种格外的紧迫。
女校,一定要坚持开下去,哪怕付出所有,也必须坚持。
终有一天,天花板终将被打碎,露出真正的天空,亦终有一天,新的会取代旧的,活力会替换僵化。
到那一日,如郭媛这样被皇权垒积到高处的恶人,将会走下神坛,被剥夺一切生杀予夺的权力,回归到普通人的范畴。
或许那样也不能完全制止恶行,但至少,会让他们在为恶时,有所敬畏、有所顾忌。
陈滢轻吸了口气,在院门边略略转首。
门外积水成潭,蓄满落花,深绯与浅粉,还有鹅黄娇白。月季花架还绿着,冒出几颗新出的花苞,极浓烈的颜色,酒醉般酡艳,倒像开在春风里。
然而,到底已经是残秋了。
裴恕顺着陈滢的视线看过去,微带琥珀的瞳仁,带着一点细微的情绪。
但回身时,他又恢复如常,继续讲下去。
“至于公主府里的事儿。昨儿晚上他们折腾大半宿,就在查这毒的来历,只是,县主吃的用的何其多,服侍的人更是大把,就算一个个拎来问话,也要好几天。”
他摇着头,并没有太多惋惜的样子:“再者说,管先生也说得很明白,这毒可从口入、可自鼻传、亦可肌肤浸淫,这查的范围就大了,说句难听的,举凡与县主有接触之人,皆有下毒的可能。”
他忽地笑了一下,抬手又去弹伞骨:“据察,县主这半个月里,倒有一半儿住在长乐宫,剩下几日除一日歇在家,余者皆在外宴饮。这般看来,县主也真是挺忙的。”
陈滢只听得头大。
这可真是不好查了。
长乐宫乃萧太后住所,而郭媛参加的宴饮,亦多为高官勋贵相邀。若将这几处直接或间接相关人员加起来,将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问讯工作亦将极为庞杂繁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