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得承认,褪去了一身的匪气、煞气与痞气,裴恕此刻的神情,与他的样貌,竟是意外地合衬。
她忍不住想,若不曾遭逢大变、不曾亲人尽亡,以裴恕的本性,他可能会长成一个很单纯的人。
然而,这想法也只维系了一秒,裴恕的半边眉毛,便挑了起来。
一瞬间,陈滢熟悉的那个小侯爷,又回来了。
“除此之外,那酒水我也命人交予军医验看,如今尚无定论。”醇酒般的声线,滑过陈滢的耳畔。
陈滢遂颔首:“这样安排很妥当,如果我是阿恕,我也会这样交代下去的。”
裴恕笑了一下,然而很快地,这笑意便转作了迟疑:“其实……若以我粗浅所知来看,老钱之死,怕还是意外。”
他转首望向前方,面上漾起一丝自嘲。
“只是,我总不甘心。”他道,两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指节微微泛白:“我总不肯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我面前,我真是不甘心,也不想放弃。”
他忽尔转眸,望向陈滢的眸光中,隐着几分切盼:“那时我一直便想着,我弄不明白的事,总有人能弄明白,比如……阿滢你。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骑着马便去了忠勇伯府。现在想想,我大约就是去接你过府的。”
他一下子收回视线,垂头敛眸,拳头越握越紧,手背上的血管都绷了出来。
“我这样做,你……可介怀?”他的声音很低,再无醇酒滋味,干涩而嘶哑。
“我一点不介意,阿恕。”陈滢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神情异常地认真:“钱天降对你很重要,那么,他对我便也一样地重要。也可能他就是死于意外,但是,只要你有一丝的怀疑,我便愿意帮你查清原委。”
她近前一步,将头仰得更高些,离得他也更近。
春风轻拂,扫过她鸦青的发鬓,一缕发丝散落下来,随风轻扬,抚过裴恕的肩膀。
他的心尖轻颤起来。
“我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阿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愿意要我帮忙,我很高兴。”轻柔的声线,如同那一绺长发,牵绕进他的心。
裴恕垂眸望她,良久后,忽尔一笑。
那是极灿烂的一个笑容,陈滢只在他脸上看过几次,每一次,都教人打从心底里欢喜。
“如此便好。”裴恕启唇道,深邃的眸光,直望进她眼中。
陈滢于是也微笑起来:“快走吧,早一点查清案子,你也好早一点放心。”
裴恕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在前引路,不多时,一所精洁的院落便现于眼前,正是裴恕居处。
此时,郎廷玉正率部守在门外,见了他们,忙叉手行礼:“末将见过大人、见过陈爷。”
裴恕摆摆手,带着陈滢阔步而入,郎廷玉忙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