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裴恕一颗心皆在陈滢身上,自不知这小兵胡思乱想,听她有问,便回道:“老钱的屋中自然是该有的皆有,只他用不惯那恭桶,说了几回也不肯听,只索罢了。”
说这话时,他面色无奈,而陈滢亦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本以为此事另有隐情,谁知,还是生活习惯所致。
说来也是。这钱天降在深山生活许久,如厕方式只怕很“豪放”,如今重入文明社会,积习难改,在所难免。
陈滢遂不再说话,沿枯井四周绕了一圈,忍不住暗叹了一声:果然如此。
脚印已经完全被破坏掉了,据她目测,至少不下十人在此处出现过,杂七杂八的足印覆住大片区域,想必是捞尸时留下的。
此外,那井沿上亦有无数手印、足印、擦痕等,还有几处被绳索划过,青苔大片剥落。
应该仍旧是捞尸时留下的痕迹。
这一切未出陈滢意料,她亦未多做纠结,转向裴恕道:“罢了,我们去净房吧。”
破坏得如此彻底的现场,查也无益,倒不如早早收集别的线索。
裴恕遂又引她行至净房。
那净房不过两间小屋儿,分开男女,气味倒不算大。
陈滢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儿,复又入内查看。
到得此时,裴恕便不好再跟着了,只得直挺挺立在外头,面色有几分尴尬。
可是,再一转念,陈滢连净房亦不放过,事事亲力亲为,这不皆是为了帮他?
一瞬间,裴恕心里的那点儿不自在,便散作了飞烟。
陈滢勘察的速度很快,不一时便又回转,裴恕便上前低声问:“有线索么?”
陈滢却是未置可否,只道:“还要再看。”又问他:“钱天降的住处在哪里?”
裴恕又引她向前,说话声比方才更低:“我特意给他安排了最偏的住处,一是他日常行径异于常人,二则是为着避人耳目。”
他抬手按向腰畔,长眉紧锁、眸光沉冷:“为混淆外人视线,我特意将这几间客院儿都安排满了,可谁想,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出了事儿。”
他喉中发出一声低笑,轻轻在剑柄上拍了几拍,叹道:“人力有不及,而天意难测,奈何,奈何。”
陈滢此时亦望向前方,素来欠乏表情的脸上,淡定如常:“待所有信息收集完毕,并得出结论之后,阿恕再来感叹不迟。”
裴恕被她说得一愣,再要说话,忽见陈滢伸手一指:“是这间院子么?”
裴恕再怔了怔,回头便见他们正立在一所小院门前,正是钱天降的住处,门边守着几名穿甲衣的裴家军。
“正是这院子。”裴恕道,一面挥了挥手,令那几名军卒散开,一面又道:“这清风院不仅安静,离着角门儿极近,出入方便。”
低沉的声线,被春风拂得温软,似一曲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