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史一口茶险些没呛出来。
连连咳嗽几声,他方才搁下茶盏,看向明心的眸光中,有着难掩的震惊。
明心却像是豁出去了,伏地又道:“论理,这事儿本就不该小女子自己说出来。只是,小女子父母双亡,家中又无亲戚长辈,委实寻不到说话之人,只得勉为其难、抛头露面,求到大人跟前来。小女子无状,请大人恕罪。”
说着便插烛似拜下去,纤细的身子起起伏伏,倒叫刘长史越发呆住。
过得数息,他方醒过神来,将手摆了几摆,语声略有些支吾:“呃,我……本官……本官恕你无罪,起来说话。”
这事儿可大可小,这麻月儿如果只求做妾,怕也求不到他面前来,想必还有后话。
明心应声起身,束手弯腰,语声中带着哭音儿:“大人明鉴,小女子与伯爷……两情相悦,却又不愿自甘下贱、卖身入府,小女子亡故的双亲也曾教导小女子,道是女子这辈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余生皆系于此事。小女子承认自己贪心,想要长长久久伴着伯爷,故而斗胆请大人出面,为小女子……那个……那个……”
她忽然害羞起来,即便低着头,刘长史亦能瞧见她轻咬唇瓣,下颌涨得通红。
他眯起眼,面上神情似笑而非笑。
一个胆敢主动约见外男、算计收留她的伯夫人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会胆怯、会害羞?
真真人生如戏啊,这麻姑娘一身的作派,比那演剧社的演员们还强几分。
便在他暗自讥讽时,明心终是忸怩着续下余言:“小女子想请大人……保个媒。”
她抬起头,一双满含着泪水的桃花眼,殷殷望了过去:“若是大人赏脸,再为小女子寻一门体面的干亲,叫小女子往后有个依靠,则小女子必永记大人恩典,大人往后但有驱使,小女子万死不辞。”
言罢再度跪地,重重叩首,颤声道:“小女子已然再无人可依,唯愿大人垂怜。”
楼板在她的动作下发出轻微的震动,刘长史一手扶案,一手抚向颌下胡须,沉吟地看着她,半晌未语。
夏风微拂,天气热得叫人发倦,道旁树木干萎、空气沉闷,似昭示着一场大雨。
而大雨也果然来了。
五日后,当一场暴雨席卷京城之时,兴济伯府,也办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喜事,直叫满城贵族圈儿也跟着瞧了回热闹。
兴济伯郭重威,在于姨娘死后一个月,新纳一妾,故而举宴。
按理说,纳妾委实不算大事儿,有些人家连酒都不会摆,一乘小轿抬进府登上罢。
然兴济伯府这回却一反常态,不仅摆酒,且排场还不小,那贺客也非普通街坊邻里,而是与伯府交好的各府管事,更有不少只随礼、人未至的,光礼帖就收了好几匣。
之所以将个纳妾也弄得这般隆重,却是因为,这妾室来头不小,竟是长公主府刘长史认下的干妹妹,名字叫做月儿。
据传,这位刘姑娘原先姓麻,本为花匠之女;又有传闻,那风晚楼卖的花草精油,就是她供的方子。